“当然有。”婉娘一本正经。
比去临遥之前更好看了，也……更温柔了。
这种温柔不是表现在脸上的，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哪怕不用看她做了什么，只要靠近这个人身边，你就能感知到的温柔。
也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温柔，而是一种可以包容万事万物，坚定执着的温柔。
婉娘很难想象她在临遥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她身上出现这样的变化，总是乐于见到的。
“我在这里坐会儿，婉娘你要是还有事，就先去忙吧，不必招呼我。”云濯说道。
婉娘于是点点头，退了出去。
待她走后，云濯看向谢玠，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方才我在旁边都看见了，怎么谢大人，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么？”
谢玠坦坦荡荡：“若是你，柳眉微蹙我也要心疼许久。可换做旁的女子，便是死在我面前，又与我何干？”
云濯想起他方才在宁雪瑶面前的模样，低下头，缓缓喝了口茶。
“好久以前，我做过一个梦。”她忽然道。
“什么？”谢玠顺着她的话问道。
那是云濯重生以来，唯一一次做过的和前世有关的梦，梦里还是在她身死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梦里端王府最后还是倒了，谢玠提着剑，剜了一个想要攀上他活命的王府侍妾的眼睛。
又或许是侧妃。云濯记不太清了。
然后画面转到青山上，谢玠途经她的墓旁，敬了她一壶酒，还用衣袖为她拂去墓上尘埃。
然后他说了好多话。
云濯抿着唇笑：“你站在我墓碑前，说，生前贪图名与禄，身后黄沙一抔土。当年你艳绝京都，名冠大邺时，可曾想过今日？”
谢玠微怔。
“我们前世，可有过交集？”
他不会对不相干的人说这么多。
云濯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一句话也没说过。还没完呢，你还说，不过也无妨，人总是要死的。圣子神孙，贫民贱姓，终究要死。他日我到阴司黄泉里，只盼你已经托生而去，千万记得，下一回可别再爱人了，不值得。”
“谢大人啊谢大人，现在我忽然想起来，是不是应该坚持你给我的忠告？”她眨了眨眼，促狭地看着谢玠，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没想到谢玠却是不假思索地点头：“可以。”
云濯正要生气，听见他说：“我爱你便好。”
你不必动心，不必为我忧劳，只要长长久久在我身边，让我看着你，分享你的喜悦忧愁，这样也很好。
这样至少如果有一天我们会分开，痛不欲生的那个人是我。
云濯也在这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环抱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脸，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怎么舍得。”
“暮雪程退婚，是我教唆的。”他不想从旁人口中听见她和别的男人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我知道。”
“世俗的流言是人生来就要背负的枷锁，所以要等一些时日，我才能上云家提亲。”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受人议论。
“我知道。”
“我还有一些事情没告诉你，但是很快了，等我准备好……”
“我知道，”云濯打断他的话，“我都知道。”
谢玠抱着她的手渐渐收紧，喑哑的声音在云濯耳边响起：“等开春，我就上门提亲，你及笄之后，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好的呀。”
……
云濯毕竟才刚回来，不能一整天都待在外面，所以和谢玠在书肆坐了会儿，便与他分开，回了卧棠居。
看着忙里忙外的红袖，她又想起来今天在书肆里的事，招来她问道：“你知道如意书肆吗？”
红袖一愣，继而颔首：“近来在京都声名鹊起的书肆嘛，奴婢自然是知道的。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云濯于是将今天的事说给她听，叹道：“我想了好半天，也想不到书肆的大掌柜会是谁。”
红袖眼神微闪：“您下回问问婉娘不就行了？不然明天奴婢和您一块儿过去找她。不过还有一件事，姑娘，信安郡王，薨了。”
“您一直让人盯着信安郡那边的动静，今早一有消息，那边的人便快马加鞭送了信来。”
云濯抬眸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件事，她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距离上次信安郡王带着儿子进京，好像也就才两三个月吧。
她应该感到畅快的。
上一世，宁雪瑶给她下的毒就是从信安郡王手中得来。
那时候她已经与裴宴离心，王府中操持庶务的人也换成了宁雪瑶。在外人眼里看来，她这个继王妃，在如日中天的王爷身边是说不上话了。
于是从前恨不得为她为奴为仆，只为她能在端王耳边说点好话的人，很快转到了宁雪瑶面前阿谀奉承。
信安郡王也在其中。
不同的是，他与宁雪瑶是交易。
宁雪瑶毕竟是后宅妇人，手伸不了太长，她想要端王妃的位置，又怕裴宴对病恹恹的主母旧情复燃，便生出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念头。正巧这时，信安郡王为了儿子的前程求到宁雪瑶跟前——张烨不中用，裴宴必然看不上，要想谋个前程，只能剑走偏锋，走宁雪瑶的路子。
于是宁雪瑶便想到让他去寻药。
能够瞒天过海，没法让大夫看出端倪，却能渐渐吞噬云濯生机的药。
后来自然是寻到了。
再后来，小郡王有了锦绣前程，宁侧妃春风得意，只有云濯，她这个倒霉的继王妃，病倒在那年冬天，身子每况愈下，再未好转。
原本这样的事情，云濯至死都无法知晓。还是宁雪瑶，急于与人分享自己成功的喜悦，这才对着再也没法东山再起的继王妃道破天机。
重生之后，云濯便开始算计着每一个人的死期。
如今总算轮到信安郡王。
她看着自己染上蔻丹的指甲，对红袖道：“我从临遥回来，带了一方端石铜镀金松花荷叶纹双联炉式暖砚，你给我找一下，我过两天要进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