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府回去,魏云峥便回了魏家。
他将药箱放下,写了一张便条,装进信封里,又用火漆封好,命人送到同福客栈。
“公子,今日还去江府吗?”
他放下笔,身边的小厮在一旁轻声问道。
魏云峥失神一瞬,而后点头。
……
江府。
“魏公子又来了。这些天里日日都来,是为了见大姑娘吧?可真是个情种。”
“这才几天就是情种了?那咱们大姑娘往日里三天两头跟在他身后跑,那算什么?要我说啊,这可不够。”
“够不够是你说了算?”
十二月初的时候,江府并不很忙,府中下人也算清闲,故而这会儿见着魏云峥又来,便聚在一处闲聊瞎扯。
忽然不知是谁惊呼一句:“魏公子……好像是晕倒了!”
众人循声望过去,一下子便入涨开的水一般沸腾起来,纷纷急得团团转:
“这可怎么是好?魏家的宝贝疙瘩要是在咱们江家出了事,那我们可也讨不了好!”
其中年纪稍长一些的婆子见他们这样,便站出来道:“先去将魏公子扶进来吧,再去禀报大姑娘和家主,是请大夫到府上来看,还是将人送回魏府,还需他们定夺。”
众人一听,连忙称是,于是纷纷作鸟兽散,通禀的通禀,扶人的扶人。
江念絮在院子里听说了魏云峥晕倒的事,下意识站起来想要去查看细情,而后不知又想到什么,坐了回去,摆了摆手,硬起心肠道:“晕倒便晕倒,那该去请大夫,来找我做什么?难不成我是什么灵丹妙药?”
跟着通禀的下人一道来的还有魏云峥身边的小厮,听见江大姑娘这样说,他不顾规矩地从一旁冲上前来跪在江念絮面前:“请江姑娘见一见我家公子吧!公子他已经半月没有睡过一回好觉了,白日里到扶心堂坐诊后,他便到江府门前枯等,期冀能够见您一面,等到晚上,他离去之后也不回魏家,而是去酒市彻夜饮酒,日日反复。”
“从前……从前或许我家公子是有对不住您的地方,但是这其中兴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呢?您何不给公子一个机会?”
春风冷面呵斥:“你这人好生放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
“春风,”江念絮打断她,“我说过什么,忘记了?”
春风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嗫嚅道:“奴婢不敢。”
江念絮叹了口气,又问春雨:“你如何看?”
春雨年岁尚小,心里自然心疼自家姑娘,但她也看得分明,这些日子以来,说魏公子不好受,可她家姑娘又何尝好受了?
她没读过书,不懂什么道理,只道:“奴婢以前还在家中时,听爹娘说过,两个人之间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说清楚,说清楚之后,该如何便如何就好。可若是说不清楚,对大家都不好。”
春风掐了春雨一把,示意她不准再说。
春雨吃痛回瞪她一眼。
江念絮没有理会两个人,只在心里默默咀嚼着她的话,这话云姐姐也和她说过的,她说:“他既然执意见你,必是有话要和你说。日后就算无法在一起,但你们之间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且同在临遥城,又同为世家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妨见一见他,听听他究竟想和你说些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等他醒了,来知会我一声吧,我去见他。”
小厮感激涕零地应下,而后又随着前来通禀的下人回了厢房里,照顾自家公子去了。
厢房里。
魏云峥躺在榻上,悠悠转醒。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身边的声音嘈杂起来:“醒了醒了,快去告诉大姑娘!”
“我去我去!”
“哎哟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他觉得有些头疼,复又闭上眼,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醒了?”
好似一道光落下来,他睁开眼睛,看见来人,下意识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你……你怎么来了?是你么?”
他觉得这应当不是幻觉,但是又隐隐不敢相信。
“噗嗤——”江念絮一下忍不住,紧抿的唇翘起,笑出声来,她伸手去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又贴了贴自己的额间,“也没有发烫啊?怎么不过是晕过去,醒来之后就像人傻了一样?”
原本是不食人间烟火,餐风饮露,贪好烟霞的白衣仙鹤,忽然就成了春水人家,溪田山脚下的呆头鹅?
她放下手,却猛地一下被魏云峥抓住。
她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发现人都已经散开,方才冷着脸问他:“做什么?”
如果忽略掉她脸颊上的红晕,美人冷面,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如果魏云峥这会儿脑子还算清醒,也会因为她这么一声带着质问语气的问句松开手。
可是魏云峥方才醒过来,尚是晕晕乎乎的状态,他只能凭直觉判断出面前人对他的态度并不厌恶,凭恃着这样的态度,他呓语似的出声:“不要走……”
江念絮想抽回手,她一句话也不想和他多说,凭什么他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凭什么在她已经打定主意和他分道扬镳之后,他又要来搅乱她的心?
可魏云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攥着她手腕的力气大得出奇,她自幼习武,力气也算不小,但是一时竟无法从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手里挣脱开来?
“你放手。”她冷冷道。
“不放。”魏云峥声音很低,但却夹杂着莫名的坚定。
江念絮终于在这时候察觉出他的异样,拍了拍他的脸:“魏云峥?魏公子?小魏大夫?”
得到他模糊的一声回应。
“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絮……”
江念絮深吸了一口气。
这谁顶得住啊?
但是在之前,魏云峥也不是没有流露出这样温情脉脉的样子,可后来他不还是决绝地说过,对她没有一丁点喜欢?
江念絮已经吃过一次亏,不愿意再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她狠了狠心,终于将手抽出来:“有什么话,等你清醒过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