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李家……?
这和李家又有什么关系?
越和云濯聊下去,楚篁就越发现自己跟不上云濯的思路。
谢玠却是很快接过了云濯的话茬:“越发落魄了。听闻年中六月的时候,李家的小女儿被继母做主送给了南阳郡王作妾。”
“那真是可惜了。”云濯感叹一句,转过头来对楚篁解释,“你还不知道吧,李家的小女儿与那位端王妃是同母所出的亲姊妹,也是个美人胚子,与姐姐亲得很,后来还在端王府小住过一段时日。”
楚篁眨了眨眼,李家的小女儿他是不知道,可是那个南阳郡王是什么货色他却是清楚。生得肥头大耳,秃顶小眼,前不久还在麟阙看上了他三姐姐,想要强抢,幸而三姐姐身边带着家丁护卫,这才没让他得手。
却没成想,端王妃的亲妹妹遭了这样的劫难。
只不过,李家姑娘既与端王妃感情深厚,端王怎么会任由他们……?
端王当真是传闻中那样重情重义吗?
云濯低头抿了口茶,鸦羽似的眼睫毛浅浅垂下来,将她的心思悉数掩盖。见楚篁魂不守舍,她又下了一剂猛药:“说起来也是巧,后来端王和南阳郡的人谈了一笔生意,原本他们之前已经协商许久,只是一直因为利益分配的问题没有谈拢,但就在李家的小姑娘嫁过去没多久,这生意就莫名谈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姑娘惦念着姐夫对姐姐的深重情意,特地往南阳郡王枕边吹了吹风。若是如此,还真是为难小姑娘了。”
她放下茶盏,似是才瞥见楚篁的神色,轻声一笑:“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密辛,楚公子要是有兴趣,大可以回头让人打听打听。”
楚篁捏着茶盏的手骤然收紧。
他知道云濯既然能说得出这样的话,那么这事必然不是她胡乱杜撰,其中兴许还真有几分蹊跷。
倘若事情真如云濯所言,那么端王简直是可以称之为薄情寡义,就连发妻的亲妹妹也可以推入火坑,可见这人心是没长肉的。
但凡是个有三分良心的人,也做不出来这种事吧?
这样的人,他们楚家又怎么能指望他能在功成之后兑现承诺,助楚家扶摇直上,成为大邺第一世家?只怕那时霸业既成,也就该鸟尽弓藏了。
他目光微闪:“不必打听了,我相信,谢夫人实在没必要在这样的事情上欺瞒。”
毕竟这样的事情,纵然难查,但是以楚家的手段,顶多也就是多费些功夫罢了。云濯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好了,现在已知端王心性不堪,为人处事不择手段,不是合作的好人选,这是其一;荔山关军权事关重大,就算是两姓七宗也不敢轻易染指,楚家要是真敢伸手去碰,恐怕只有死路一条,这是其二。
这两件事,几乎把楚家和裴宴合作的可能完全堵死。
楚篁抬眸,开门见山地问她:“若我们答应与谢夫人合作,谢夫人能许给楚家什么好处?”
这是一定要先问清楚的。最好还要白纸黑字写下来,免得到最后扯皮。
云濯想了想,没有说话。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云濯的目的其实已经算是基本达成——她从来没想过说服楚家和她合作,只是想破坏楚家和裴宴的合作罢了。
连荔山关军权都敢要,楚家胃口未免太大。她垂着眸子,静静想道。
谢玠却在此时出声:“内阁大臣,如何?”
楚篁捏着茶盏的手乍然颤了颤,一不留神,茶盏便被打翻,茶水迸溅出来,打湿他的脸颊,还有衣衫。
几人对坐许久,轩窗又用竿子支着,偶尔有江风吹拂进来,茶水早已经凉透。但因为是冬日,楚篁身上衣裳也穿得厚,所以倒没什么大碍。只是一张脸上沾了水渍,冰凉的触感让他仿佛如梦初醒般。
他直勾勾盯着谢玠:“谢公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楚家历经邺朝两世,虽有荣宠加身,但那都是侥幸。但如果楚家能出个内阁大臣,那就不一样了。
虽不至于自此一飞升天,但到底也能让楚家自此在邺朝稳住脚跟,后续厚积薄发也不是没可能。
何况邺朝如今本就重文轻武,一位内阁大臣,说实话可比兵权值钱些。毕竟得了兵权还要被四方制衡,但是若是官拜内阁,那可就只有制衡别人的份了。
可是老楚家到现在三代了,三代里就没出个能有这样造化的苗子。
楚篁这会儿是真的清醒过来,他摆了摆手:“这是不是太那什么了?”
云濯看了谢玠一眼,但也没有出声制止。她想,谢玠能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但是面对楚篁的反应,云濯也是看不懂了。
荔山关军权敢要,内阁大臣的位置就不敢要了?
楚篁倒也不是不敢要,只是他太清楚自家人有几斤几两了。内阁大臣的位置,就算是拱手送给他们,他们老楚家也没人能守得住。
就连大伯也守不住。
他听来送信的小厮说,大伯如今在京都,整日里是愁得食不下咽,寝不安席,一边怕什么时候皇上就嗝屁了,一边又怕皇上久久拖着既不让位也不嗝屁。
就连尚书都如此,可想而知要是升任内阁大臣,估计他本就稀疏的头发就更加保不住了。
“太什么?”云濯问他,“要不然这样,你写信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你们究竟是想要什么?当然如果觉得实在为难,我们也可以不合作不是?”
楚篁细品了一下,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又感觉好像不合作的话会有点吃亏。
“我再回去想想吧,等后面有头绪了,我再来找谢夫人商讨,不知可行否?”
云濯笑眼弯弯地点头,目送他离开之后,转头却发现谢玠脸色不大好看,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她捏了捏他的手:“怎么了?”
谢玠嗓音平淡,带着隐忍的克制:“你对他笑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