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俩笑着闹了一会儿,便有侍女前来禀报,说是九姑娘带着丫鬟过来了。
云濯与秋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那么一些不可思议。
毕竟不管怎么看,云溪和她,都达不到串门的交情。平素遇着时不躲得远远的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好端端地,今天云溪怎么忽然转了性子上门拜访?
秋杏可还记得这位云九姑娘之前指使丫鬟到芍樱馆来说过的话呢,字字句句咬死了她家姑娘行事莽撞,丝毫没有考虑云家在清河的名声地位。这会儿听见云溪带着丫鬟过来,惊讶之后,她第一反应便是扯着云濯的衣袖:“姑娘,她们莫不是上门来吵架的?要不您还是称病吧。”
云濯想了想,道:“无妨,请她们进来吧,我倒想看看,她特意来一遭是为了什么事。至于旁的,你也不用担心,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秋杏见她胸有成竹,也知道自家姑娘呛人的本事,点了点头,道:“那奴婢去将她们请过来。”
“去吧。”云濯颔首,低头将花枝与信纸塞进信封里,珍而重之地放进袖中。
秋杏去到门口,对盈盈而立的云溪福了福身,道:“九姑娘,我家姑娘吩咐奴婢来请您进去。”
云溪“嗯”了一声,跟在她身后进了芍樱馆。
“不知九姑娘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秋杏将云溪主仆二人引到院子里,云濯正在烹茶,茶炉上袅袅茶烟升腾,透过茶烟,可以看见云濯模糊的面容。
云溪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切。
以往她每次看到云濯时,对方都是艳丽精致的,她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说,身上就自带着一种迫人的气势,教人不敢轻易靠近。
可是现在的云濯,却好像卸下了那一身的气势,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她失神片刻,最后是丫鬟在身后轻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只是想着阿濯回来这么久,我也没来看过你,和你好好说说话,这才冒昧前来,不会打扰到你吧?”
言辞倒是温和。
云濯在心里下了评定,面上也露出柔柔的笑:“怎么会。只是我们之间,想来也不用讲究这些虚礼。九姐姐大驾光临,我这芍樱馆却是没什么好招待的,还望姐姐莫要嫌弃才是真的。”
云濯虽然一向率性,但也不是真的好斗,毕竟又不是公鸡,谁会一整天没事干就想着争强好胜?
云溪既然主动对她表露了善意,那她也不会再揪着以前的事不妨——都不是什么大事,总会最后是她赢了。成王败寇,输的人都能放下,没道理她这个赢了的人还耿耿于怀。
云溪抿了抿唇:“阿濯妹妹说笑了。”
她到底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的女子,不会真的云濯说什么就信什么。何况普通人看不出来,她难不成还看不出来,云濯这院子里,衣食吃住俱是精细?
云濯笑了笑,没有和她争论说不说笑的问题。
她为云溪斟了一盏茶,对她道:“九姐姐尝尝我的手艺?”
云溪接过茶盏,又听她道:“我这个人,向来不是什么好性子,也没什么耐心,所以鲜少做这样的事,今日九姐姐来得巧,若是换个时候来,说不准只有让我身边的丫鬟为你煮茶了。”
云溪将茶盏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她听懂了云濯的言下之意,于是对身边的丫鬟道:“你去远处等我。”
闻言,云濯也看了一眼秋杏,秋杏会意,同云溪身边的丫鬟一道走远。
不多时,院子里只剩下云溪与云濯两个人。
云溪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和五姐姐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云濯讶异抬眼,她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没想到就这个。她面色不改,点了点头:“所以呢?九姑娘这是来劝我,让我要以大局为重,不要挑拨五姐姐与姐夫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是觉得我说的话,影响了云家在清河的名声地位?”
她说这话倒也不是无迹可寻,毕竟这些都是云溪曾经让丫鬟带给云濯的话。不过虽然话是出自自己之口,但现在被云濯悉数奉还,云溪是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
原来这样的话,说出口不觉得,听起来却是这么不好听?
云溪心里默默想着,却也拉不下脸来道歉,只能将自己的来意说给云濯听:“阿濯妹妹善于言辞,今日过来,我是希望阿濯能劝一劝五姐姐。”
劝她什么呢?
其实云溪自己也没有想清楚,她只是觉得五姐姐过得太辛苦了。她希望她能快乐一点,轻松一点。之前不要像现在这样。
她知道,这些事情,五姐姐肯定不想被第三个人知道,所以即便她不小心听到,也没想过当面去找五姐姐说说,而是考虑很久之后,来找到了云濯。
云濯睨她一眼,眼眉微挑,唇边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云溪在她的目光下,忽然觉得难堪起来。
见她目光闪躲,云濯终于低下头,用绢帕擦了擦指尖的茶渍,道:“还以为你比以前能有什么进步,没想到还是一样的高高在上。你是不是觉得,你来找我,已经是自降身段,所以提出什么要求,我都应该答应你?”
“我……”云溪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又被云濯打断,“之前的事,我就不说了。老话重提,总是没什么意思。就拿今天的事来说,九姐姐,你凭什么觉得,你夸我一句,我就应该心甘情愿为你办事?”
“请人帮忙,就要有请人帮忙的态度。九姐姐读过这么多书,却这般不通人情世故,是不是有些可笑了?”
云溪想要拂袖起身,最好对着云濯再破口大骂,她这回诚心前来,可不是听云濯说她可笑的。
但是一霎的冲动之后,她又想起来五姐姐。
依照她对云家众人的理解,只有面前的云濯,或许可以劝动五姐姐了。
想到这里,她忍住怒气:“那还请阿濯妹妹教教姐姐,应当如何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