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恕臣无状，老臣体力不支，还请皇上恩准老臣先行告退。”孟阁老这一来，本就阴晴不定的帝王脸上已是寒霜满布。
孟家的不满，其实从未掩饰过，就算不提及慧妃娘娘，就只是琪琪母子的事情，孟家都不会就此揭过的。
伤害已然造成，他们不会因为琪琪（月月）母子平安归来就忘了那切肤之痛。
孟家死了多少衷心侍卫？那些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看着太子这虚情假意的请罪，孟家人实难视若无睹，他们已经隐忍了太久太久，久到皇家人以为孟家的人死也就死了，不足为惧的地步。
他们不能再这么下去，只因为完全忠心于帝王，但是却让帝王毫无忌惮之心的臣子，其实也保全不了自己。
孟家无叛逆之心，但是也绝无装怂隐忍之态。
“义父病了多日，臣请告退，臣得去看看义父，姐姐不在了，臣这回回京，就该替姐尽孝，以全子女孝心。”楚霆这犀利的话语一出，本就凝重的氛围陡然降温，感觉这歌舞升平的空间好似室外的夜空，冷还……黑。
这是打脸，当着新一批进入仕途的官员们狠狠的打帝王脸。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包括顾长宗在内的新人们，感受着这他们从未体验过的如芒在背，汗流浃背，他们毫不怀疑，富丽堂皇的宫殿为成为血流成河的阎罗场。
太子跪着，孟阁老跪着，楚霆跪着，不知道的人看到了兴许以为孟阁老和楚霆和太子是一伙的，他们正为太子求情获得宽恕呢。
其实，真相呢？
孟阁老和楚霆只是毫不掩饰了他们对太子的不满，对皇帝处事不公的愤怒，以及对自身无力的悲痛。
顾妃娘娘努力的撑起脸上的笑容，绞尽脑汁的想要用什么话题来缓解气氛，但是这一切都超出了她能从容应对的场面。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世人仰望的天子居然也又被朝臣怒怼的场合。
并且还是在这么大型的场合？
她本以为她已经了解了当今天下的局势，已经掌握了帝王的心思，可是今天，她才发现，她知之甚少，甚至于她连那个她以为已经足够了解的帝王她都不了解。
慧妃娘娘已经不在了，但是关于她的离世，关于太子妃的事情，宫里是禁止流传的，所以她知道的不多。
但是也不是完全不知，可离开了真相的事实那还是事实吗？
那个在宫里几乎是禁忌的慧妃娘娘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听闻她做过御前女官，她曾经几次遭遇逼迫和截杀，也算是生死桥上徘徊过几回。
可是伴君如伴虎，这一切不是很正常的吗？
一个后宫妃子，她的死难道能够撼动整个朝廷吗？
看看眼前这一幕，十六皇子虽然只是皇子，但是他就那么坐在当地，不言不语，但是有种感觉，这剑拔弩张的一切至于他能化解。
可是，看他的意思，他根本就没有跳出来为帝王化解尴尬的意思。
“阁老大人，楚大人，你们这么一弄，传出去又是一出好戏，孟阁老联合吏部尚书大人故意顶撞圣上，这背后肯定少不了十六皇子的手笔。”黄垣涛嗤笑一声，不冷不热的话语一出，看似是调侃他们，实则是在截断一切可能发生的流言蜚语。
“老臣不敢，请皇上恕罪。”孟阁老好似当即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当，叩头请罪。
“臣不敢，臣只是记挂义父，失礼之处，还请皇上责罚，臣虽说是为官多年，今日一见，臣行为莽撞，怕是难以担当吏部尚书一职，还请皇上三思，臣言行无状，自请禁足停薪，深刻检讨，还请皇上恩准。”楚霆这自行请辞的话一出，司空肇突然笑了。
这就是宋雪看上的人，这就是宋雪器重的臣子，他们还真是不惧皇权啊！
放眼天下，还有谁敢于这么直面的和自己顶撞，让自己难堪。
他们在宣泄他们的愤怒和不满，但是都是在明面上，若是他们真不尊重自己这个皇帝，太子早就不在这里，还不早就成了一杯黄土。
“宋大人已经病了很长时间了，朕甚是挂念，明儿个朕亲自去探望宋大人，希望他能保重身体，十六也跟朕一起去吧，毕竟是你外公，你娘不在了，你该替你娘尽一尽孝道。”司空肇这话一出，十六当即起身领旨，随着御前太监的一声奏乐，丝竹声声，歌舞再起。
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是，真是如此吗？
太子想要登基为帝，帝王也该想想了，真到了他百年之后，这些臣子们有多少人会支持他？
十六皇子是否会容他都是另说？
放眼天下，看看这朝廷内外，太子有几分？
他连三分都达不到，若不是自己一直支撑着，太子早就被轰了下去。
可是，太子意识到这些了吗？
太子本是长子，还是皇后嫡子，稳妥妥的储君人选，可是为何走到这个地步？
难道这只是因为慧妃娘娘的谋划吗？
还是因为十六的太过出色？
就算他有心让他们之间保持一个制衡的状态，但是他能压得住几时？
慧妃娘娘的事情绝对是一个爆点，若是太子不会愚蠢的对慧妃娘娘动手，这一切或许还能拖延几年。
几年的时间，太子就算再没能力，他也应该有了自己的势力。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是虚无，太子虽然保全了太子之位，可是他已经失去了臣心，失去了民心，他除了自己这个父皇，他还有什么？
自己如果坚持让他呆在太子之位上，究竟是保全他还是让他继续往万劫不复的深渊走去？
司空肇看了一眼阴郁的太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负了慧妃娘娘，冷落了三个孩子，最终的结果竟然是这么一个。
机关算尽终究是黄粱一梦，宋雪，若是你天上有知，是否会嘲笑朕？
朕对你日防夜防，可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你是否早就看出来太子不是一国之君的料，是不是早就知道，朕做这一切都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