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琼花蔚然的御花园里，嶙峋假山屹立于芳径，青青毛竹夹在小山岩石缝。翠鸟啼鸣之声嘤嘤成韵，浓郁悠长的栀子花馨香在湿润的空气中弥散开来。
林玖儿看遍锦绣美景，逐渐听清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回首见谭开霁阔步走来。
谭开霁朝林玖儿拱手道：“淑妃娘娘。”
他看了看拥簇着林玖儿的六名宫女、两名小黄门，“臣得了件宝物要赠予娘娘，珍贵之物只能由你独自看。”
林玖儿唤退围绕在身旁的宫人们，态度冷漠，“谭大人有话直说。”
“娘娘近来求子心切，不如臣赠你送子观音像。”谭开霁附在林玖儿耳边轻声道：“我的种。”
林玖儿听着那道低沉魅惑的声音，只觉得恶心。
她怒容满面地说：“你是嫌命长！”
谭开霁冷嗤，“若是卫世子，你恐怕早就主动贴上去。”做出一副正派的模样，又说：“你我合作至此，再互利一次又何妨。”
“陛下不允许后宫的女子有他的孩子，包括我。”她道。
谭开霁长叹，“前段日子颜娘子刚回京，陛下在麒麟殿传召她侍寝，想让她生下嫡长子。”
林玖儿眼里闪过诧异色，之前从不知此事深感震撼，“颜娘子已背叛世子？”若真是是件极有利的事。
他脸上浮现笑意，揶揄道：“还未成。”
林玖儿愈想，疑心如野火借风势狂长。她费心神摸索公冶昀的喜好已久，深明非完璧之身不能侍候他，可常伴枕侧从未察觉到他属意哪个人。
陛下何时对颜娘子动情的？林玖儿想。
“陛下会召诸王进京，想必林大将军回来后亦不得安闲，有得奔波忙碌了。”谭开霁言尽，大摇大摆离开。
微风荡起林玖儿的鬓发，似杨柳枝柔顺。
她凝视卫廉曾经常涉足的琉璃殿飞檐黄瓦，遁入无边思绪。
…
翌日，鲜少有人经过的石板桥尽头，曲水亭中。
颜输棠抱着乖巧的小暶月坐在石桌前，对面前的杨远问：“杨大哥请蕊姐姐约我到这儿，可是从裴大人那边听到什么？”
杨远将裴晋闵在牢狱中所言一五一十告诉她，“裴贤弟不想让世子知道，而今陛下已下令不必再查晋国使臣的事，便隐瞒下去。”
颜输棠颔首，“你说帮忙保护裴大人家人的是黎将军，你知不知道是哪位？”
“裴贤弟未多言。”杨远看着自己的断指，慑服皇家人残虐，却倍感憎恶，“不知他会被如何处置。”
“他并非杀人者，不过是替罪，我去想想办法。”颜输棠尚付阙疑那位黎将军是哪家的人。
半柱香时辰后，颜输棠带着小暶月回往京城中，杨远护送。因遵守约定不让卫廉知道，她并未带随从出来。
北市川流不息的街道处，颜输棠母子俩与杨远分别。
城门口，杨远途经此地，要往城郊的家回去。
守城的铁甲兵骤然走到杨远面前，拔刀阻拦他的去路，抽出怀中通缉画像比对一番，“谭大人请杨大家去府中做客。”
“杨某有急事，还望大人恕罪。”说着，杨远饶过铁甲兵往前走。
铁甲兵朝身后的同僚吩咐道：“带走！”
顷刻间，三名铁甲兵押住杨远将其带走。
宣平侯府的偃云轩内。
入夜时，庭院墙角前的花架上，灯笼光芒映照在锦簇的蔷薇花团，茂密繁复的绿叶更幽，深深浅浅的粉白两色花朵颜色更黯。惟有馥郁的甜香不退，如蜜般沁入人心坎里。
薰风席卷而过，细细碎碎的花瓣如绛雪飞千片，几瓣花落在躺在红木长椅上安睡的颜输棠衣裳上。她的柔美白皙的脸沾花瓣，添了些许俏丽感。
昏黄烛光下堪堪照出威武的身影，一身官袍未褪的卫廉掌灯走来。
他脚步放轻走到红木长椅前，看着她那般乖巧的睡相略有些挪不开眼，伸出手指轻轻拨落她脸上的花瓣。
卫廉见颜输棠仍睡得无知无觉，倾身抱住她。
她被惊醒，迷糊的看着他，“回来了。”
“往后困了就先睡，别到外头等。”卫廉道。
颜输棠“嗯”了一声，双手杵着红木长椅起身，“今儿如何？”
卫廉宽大温暖的手包裹住她的手，朝主屋而行，“陛下下旨明日午时处斩裴晋闵。”
颜输棠瞠目结舌，虽料到会有此事，可亲耳听到仍觉惊诧。
他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从未更改过证词，处决令下来之后我曾去问过最后一回，仍无翻案结果。”
“裴大人铁了心认罪，暂时不管他了。”她其实有了某个主意。
…
隔日清晨，庆安王府内。
婢女们伺候公冶庆换上官袍，他正欲前往兵营。
邹昂进来通禀，“颜娘子求见王爷。”
公冶庆眼睑微抬，“让她进来。”
邹昂应了声走出门。
不久后，公冶庆见搂着周岁孩子的颜输棠信步走进屋。
颜输棠朝公冶庆行礼，他唤退邹昂等人。
屋内只余他二人与小暶月。
公冶庆冷眼看着白雪可爱的小暶月，对颜输棠道：“你来这儿并非让我看卫廉的孩子。”
“我想请王爷救裴尚书的性命。”颜输棠挑明，“护送他家人离开的黎将军定是王爷底下的人。”
公冶庆入座于围椅不去看顾她，“你走吧。”
颜输棠走到他面前，恰好落入他的视线范围内，“裴尚书是为王爷抵罪。”
“他也可以指证我做了何事。”公冶庆眼神鹰隼般锋锐盯着颜输棠，“你为旁人着想，可曾想过我若为你任性而为，会有何种罪责？”
“王爷在意么？”她知道他在筹备某件事，那几封信笺送到御前，现如今会否得罪公冶昀已经无关紧要。
公冶庆眼里露出怒色，指节略用力地捏住颜输棠的下巴，“用你的身子来交换。”
细微的疼痛感逐渐加深，她别过头挣脱开他的手指，亲了亲小暶月稚嫩的脸颊，故意对年幼无知的他说道：“暶月，看看你的表伯父。”
公冶庆皱起眉头，蹲着靠近小暶月。
颜输棠以为凑过来看他孩子，却不料蓦地吻上她的脸。
公冶庆缓缓吻至她的唇角，似是在试探亦或是求证什么。
她反应过来心惊地推开他，“就当做跟王爷交换的条件。”
公冶庆冷冷一笑，抓住她的肩膀，“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