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的心安定了几分。
颜输棠二人在清芷院坐了会儿才离开。
前往西市的路上，华贵的马车厢内。
卫廉剑眉微皱，在她探头望窗外风景时攥住她的手，“为何你总对我说，不急？”
颜输棠回看他，故意盯着他清澈明亮的双眸，“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等下去终会错过。”外祖父与心爱的女子，便是抱憾终身的例子。
可他明白，若非如此，就不会有自己与她的存在。
只是幼时常见慈祥、威严并济的长辈，常对着邈远的天空唏嘘，满脸愁绪。
颜输棠颜容典雅地说道：“我要你放弃官爵位，一生陪我去美好的地方安居。远离朝政纷争，你不会愿意吧？”设想好最坏的结果。
卫廉作古正经地问：“棠棠想去何处？”
“花蒂谷。这世间尚且没有，你是否愿意与我去建立那样的地方？”她道。
这样期许，不过是幼时的一场梦境。
他吐字殷殷，“我想与你等待春花烂漫。在夜里时，站在高高的山坡上欣赏明月。”
颜输棠有一瞬间沉浸在他描述的情景幻想中，愈发觉得耳熟，“我似乎在哪里听过此言。”
“这是颜王妃少时与我外祖父的约定。”卫廉不止一次听见当年的公冶衣吐露此言，那些美好期许渐渐萦绕在自己脑海中，“可我想和你去往有花海遍地，蝴蝶飞来，明月最亮之地守浮生。”
“你竟知道！”花蒂谷的梦境，大概如此。
卫廉解释道：“我见过你挂在澹月苑的一幅画。”觉得简单、美好，便记住了。
颜输棠垂眼帘，重新审视他的情意。
卫廉宽大温暖的手包裹着她的双手。她忽然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道：“我喜欢你。”
他孤寂的心多了想要守护的人，蓦地充实起来。
魏宅里。
颜输棠替魏盼儿诊脉，观她气色不好，人也倦怠，问道：“你怎会如此？”
“昨儿孕吐厉害，烦躁得很，整晚失眠。”说着，魏盼儿打了个瞌睡。
“让寒梅一会儿给你做些清淡的菜。”颜输棠给魏盼儿盖上锦被，将放凉的安胎药递去，“喝完睡一觉。”
魏盼儿蹙着眉喝光又苦又难闻的药，接过颜输棠拿来的蜜饯压压苦味，“卫世子在外头等你，别光顾着照顾我。”
颜输棠笑笑，“他不在意这点。”
魏盼儿打趣道：“心有灵犀啊！赶明儿你嫁给他，像我这般辛苦，也不知他会如何体贴你。”
“这就想到了孩子，都没成亲呢。”颜输棠抿抿唇，“我的事快结束了。就等你生产，这孩子想必会是个正月里出生的。”
闻言，寒梅起了兴致，“奴婢前段日子梦见小主子是位少爷。公主是喜欢女孩儿，还是男孩子？”
魏盼儿较劲似的，“女孩。”想看看，陆庭重视什么。
若是自己与梦郎的孩子，其实都无所谓。会毫无保留地爱他。
“生女像公主，男孩像陆尚书。公主难免喜欢女孩。”寒梅笑道。
魏盼儿冷嗤道：“不是。陆家若要后继香火的孩子，女孩岂不是大失所望？”
颜输棠轻轻捏着魏盼儿的脸，露出像是幼时说教的面孔，“怎能用小孩子置气！依照陆尚书的脾气，不论如何皆会善待于他。”
“颜郡主，妾知道了。”魏盼儿戏谑道。
她的手覆在颜输棠细滑的手上，拍着说道：“我先睡会儿。你快去吧，卫世子该等急了。”
颜输棠“嗯”了一声，见魏盼儿阖眼休憩，旋身离去。
留侯府。原赵尚书府。
颜如雁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坐在塌上，赵璟坐在她身边。
她轻轻摇着拨浪鼓逗孩子，对赵璟说道：“等我身子再恢复些，与夫君再要个孩子。”见他无动于衷，又道：“你今次彻底得罪颜王府，不如顺水推舟除尽颜家。”连同他朝思暮想的颜输棠赶尽杀绝。
赵璟正视颜如雁，“你不是决心仰仗颜王府，屡屡僭越到我头上么？”
自从孩子满月宴后，颜王府几次三番派来看自己的人无踪影了。
颜如雁常见赵璟握着颜输棠所赠的香囊沉想，恨意萌生，“只要为你好，那算得了什么。”
“哦。”赵璟漫不经心。
此时，婢女进来禀报，“侯爷。胡侍郎、崔府尹和冯将军等人前来拜访。”
“请他们到正堂坐。”
话音一落，赵璟立时出门去。
颜如雁生出敌意，那帮人与赵璟在外如影随形。听小厮说，他们皆是勾栏常客，回回带上赵璟去。
正堂内。
身穿锦缎华服的五位高官入座。
婢女们送上茶点，依照命令退出去，谁也未敢留下伺候。
赵璟步入正堂，与那几人寒暄一番。
赵璟踱步到主位前坐下，对冯将军说道：“颜家三郎谋反证据，赵某谢将军当人证。”
“他有‘谋逆’之心，我自然不能纵容着。”大腹便便的冯将军装作正义凛然的模样。颜恒定在军中深得人心，屡屡忽视他的反驳去行事。
虽每次都得胜，可自己心里不平衡。
胡侍郎奉上两本厚厚的册子，阿谀道：“穷乡僻壤之地上报而来的干旱赈灾款，已照大人授意，裁减四成。这是拟好的账册，请您过目。”
赵璟接过账册翻了几眼重要的内容，对屋内的众人道：“这笔你们分了。往后规矩行事一段时间。”
“不。我等受你照拂，理应由你吃肉，我们喝汤足矣。”赵璟底下另一名侍郎道。
已登上此位，赵璟看不上那点蝇头小利，“此前的每笔账，我从已死的李尚书那边拿了不少。如今盆满钵满，该定下来稳稳官家的心。否则惹起上头怀疑，谁都不能幸免于难。”
“嘭！”
大门被重力踹开，屋内众人被吓得魂飞魄散。
高明领着一队官兵围堵进来，他们方才挟持了府里人，故意轻手轻脚而来。里屋的人从关键的谈话开始，他们一字不漏的听入耳。
赵璟双眼瞪圆，恼羞成怒地道：“擅闯官员私宅，此罪名高少卿担待不起！”
“请诸位看清楚。”高明取出富丽堂皇的绫锦圣旨，展示于那几人面前，锦面祥云瑞鹤图案，两端有翻飞的银色龙标志。
赵璟等人立时下跪，听候宣旨。
高明宣读完毕，说道：“官家已掌握尔等罪证。”扬手给身后的官兵一个手势，“都带走，等候发落。赵家满门就地屠杀，留赵璟与颜如雁母女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