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官家岂会对赵家满门抄斩?”赵璟心惊肉跳,仿若遁入无边黑暗深渊,万劫不复。
高明从袖间暗袋里取出一封认罪状书送于赵璟面前,“重重贪污、挑唆谋反罪名也就罢了。你还结党营私,卖官鬻爵。最初竟敢谋害当朝郡主,赵尚书不会不知道棠儿于众人,乃至官家有多重要。”
赵璟一目十行阅尽何氏遗书,对颜如雁的憎恨随之而来。
他迅速过滤与自己有冤仇的人,想破头也不知具体会是谁,“究竟是何人告诉官家的?”
“动手吧。”高明显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屋里的官兵们将在场的贪官抓捕收监。
赵璟踱步至大门前,听见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他回首看见殷红血迹朝结了白霜的松柏枝叶淋漓,廊庑、亭中占满握剑的重甲官兵。
血腥气息扑面而来,他满目疮痍,打怵的盯着堆积在青砖地面上的新鲜尸体。
那一张张未被血遮掩的面孔,无一不是熟悉的。
赵璟嘴角抽搐,“我爹娘呢?”
高明眼神冰冷如霜,嗔怪道:“令尊与令堂方才得知你罪行时,已气得撞墙自尽。”
“死,死了……”赵璟愧怍双亲,恨极了断自己富贵路的人。
“夫君!”一道娇柔的女声响起,掺杂着婴儿啼哭声。
高明循声望向被银剑押上来的颜如雁,她怀里紧紧抱着襁褓中的女婴。
高明给了身侧青年官兵一个眼神示意。官兵上前夺过颜如雁的孩子。
她脖颈被架着剑,不敢轻举妄动,悲愤交加地道:“嘉嘉。把孩子还给我!”
青年官兵挥剑指着颜如雁,警告蠢蠢欲动的她,“赵家人全得死,你们母女俩也不例外。”
“我是颜家人,谁敢杀我?”颜如雁怒声呵斥。
“赵夫人健忘,颜王府早与你断绝关系。”高明冷冷道。
他领着官兵押着嫌犯往天牢去,留下善后官兵收拾赵府残局。
天牢内。
颜恒良恹恹地躺在潮湿的草席上阖眼休息,今晨陪着他吃了好几天牢饭的颜恒定走了。他心里落寞,没心思照常与黄绍元唠嗑。
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扰得颜恒良心烦。凭借经验,未睁眼便知牢房来了新客。
“赵尚书。我们安排你们夫妻与你小舅子住对门。”
颜恒良听见相熟狱卒的说话声,发懵了一会儿,立时起身朝声音发源地看去。是两位熟悉的可恨面孔。
“哟。牢房近来是办什么喜事?”颜恒良冷嘲热讽,“我二哥进来一趟刚走,现下颜家以前的亲戚接着跟来。”
赵璟夫妻俩愠怒,对那番话听而不闻。
颜恒良恨毒了赵璟二人,懒得多搭理,只对着狱卒问道:“他们犯的什么罪,也是谋反?”
狱卒摇摇头,夸大其词道:“这二位的罪名可多了,什么谋害郡主、贪赃枉法啊,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
想了想,猛地一拍手,“对喽!那赵府满门抄斩之后。从里面搜罗出来的金银财宝,真真是肥的流油。”
“是我二哥揭发的吧!”颜恒良道。
他通身顺畅,暗自腹诽:老二一出去,揭露他的人就进来,定然是反击。连带我的仇也报了,真是仗义!
狱卒一脸敬畏,“据说是郡主向官家递的证据。”他人脉广,随便出去转悠一圈能听到不少灵通的消息。
闻言,颜恒良唇角上扬。果然没看错人,自己的三姐是个狠角色。
“是她害的我们!”颜如雁疾首蹙额,见赵璟腰间仍佩戴颜输棠所赠的香囊,讥讽道:“这便是将夫君迷的七荤八素的人。”
赵璟眉头皱得更深,俯首沉默,似是在思考某件事。他解开腰间紫珍珠香囊向铁柱子外的狱卒递去,“这上面的珍珠归你。去颜王府让颜输棠来,就说我死前要见她最后一面。”
狱卒爽快地收下贵物,“我一会儿去。可郡主来不来,我说了不算。”
“她会来的。”赵璟背靠着坑坑洼洼的墙壁坐下。
危局难以挽回,他只是不甘心。
隔日。
牢房隧道传来愈发清晰的脚步声。
颜如雁面如死灰靠在角落里,忽见颜输棠等人走来,立时翻身抓住铁柱子,“我的女儿呢?”
“尸体在这儿。”闻昭抱着裹着小锦被的女婴走上前,故意放在颜如雁眼前。
“尸体?”颜如雁见小婴儿的脸上有一道新划伤的刀口,尚未凝成血痂。
她一遍遍看清楚那张小脸,精巧的五官委实是自己的女儿。
颜如雁对闻昭的话半信半疑,“你们在骗我,嘉嘉还活着。”
闻昭的指节覆在婴儿完好的右边脸上,使劲掐了一把,她一动不动的。他说道:“看吧。死了就是死了,不然这般年岁的孩子,早该嚎啕大哭。”
“她是我亲手掐死的。”颜输棠唇角勾起几丝冷冷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卫廉秾睇她的脸,眼神复杂。
颜如雁的信念骤然崩塌。怒瞪颜输棠,质问道:“你真是歹毒至极!嘉嘉这么小,你为何要杀她?”
“人总要为承担自己行为的后果。”颜输棠脸上浮现出恨意,“据说你们当初勾结人伢子谋害我,正是因有了这孩子,才不能留我在此。说起来,她也算是罪魁祸首。”
“此事,你回来时便知道了?”赵璟眼睛发红,见颜输棠点头,继续道:“你连连举荐我升官,为的是今日一举将我拖到深渊里?”
颜输棠风轻云淡地说:“是。”
“你竟如此恨我?”赵璟道。
“你又何尝不会恨我?你们以往做的孽,今生来偿还。”
话音甫落,颜输棠旋身往外走。
赵璟黯然失色,似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不恨你。”
他觉得可笑,她设这般大的局来扼杀自己。自己偏生无法对她产生丝毫憎恨感。
颜输棠置若罔闻,经过黄绍元的牢房门口时,他嗤笑道:“最毒妇人心。以此论证到郡主身上,真真是淋漓尽致。”
“是么。”颜输棠淡漠地道。不顾后方的几人,径直往外面的光明之地而行。
赵璟方才的话,激怒颜如雁。她对着正欲离开的卫廉道:“卫世子。你看清楚颜输棠的真面目,就不怕哪日她会如此对付你?只怕你跟她在一起,会死得更惨!”
“她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卫廉朝颜输棠前行的方向踱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