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宫门出来,赵璟暗暗的松了口气,今日是休沐日,可官家却宣他入宫。过问了几句李尚书中饱私囊之事,而非徐鲁,证明案情已大白。
不过一切事,他把握分寸,绝不做领头羊。纵有破绽,别人也无实证指向他。
赵侍郎府的小厮摆下马扎,迎了上来,“大人,请上马车。”
赵璟抖抖宽袖,扶着车门上去,照常回府。
他怡然自得,李尚书出了事,立时被拉下高位。徐鲁那边逃不过包庇之罪,若无意外,户部尚书的位子他多少有几成把握。
也不知马车轮滚动了多久,突兀的停下来。
“发生何事?”赵璟朝外头问道。
“有人拦马。”小厮紧张地回应。
赵璟推开车门,小厮正被一名魁梧的彪悍暴力地拖下地,连连挣扎、大喊。
他们所处的是湖边大道,路上三两个路人全被吓得退回去,不敢管顾闲事。
六名蒙面的大汉蜂拥而至,为首的厉声喝道:“滚下来!”
赵璟暗叫不妙,一时不知自己开罪何人,面上装得淡定,“是何人指使你们来的?开个价,放我等安然回去。”
蒙面大汉们权当做耳旁风,使用蛮力抓住赵璟,往他头上套黑布袋,扬起棍棒一顿毒打。赵璟寡不敌众,疯狂挣扎,每每伸出手脚惟有挨打的份,呼喊几声“救命”后,疼痛难耐,无力反抗、出声。
见地上的人堪堪不动,领头的大汉一挥手,人悉数散去。
树丛后,颜输棠静静观摩许久。她跟踪颜恒良的小厮到此,也看了出好戏。
等那群打人的汉子背影消失,颜输棠快步上前,扯开赵璟头上的黑布。发现他头破血流,露出的皮肤青紫叠加,俨然被打得不轻。
她眼神冷冷,毫无怜惜。
意欲离开时,赵璟一把抓住她的纤细的手,模糊狭窄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开阔,“郡主救我!救我……”
颜输棠计上心来,隐藏层层恨意,佯装待他温柔关切,“放心,我带你回去。”
一阵脚步声愈发清晰,或是靠近她更近。
颜输棠回眸见卫廉踱步而来,缓袖如云,手中抱着一把未出鞘的剑。
卫廉不好奇颜输棠,她倒先问起,“你怎在此?”
“凑巧路过。”他声音清朗,倾身帮她扶起受伤而动弹不得的赵璟。
卫廉方才将颜输棠在树丛后观察这边打斗痕迹的场面,一并看入眼。他不明,原本恨之入骨,在对方生死攸关时她却相救,而非放任自生自灭。
那几名打人者更不似她所派。
颜输棠纳闷他今晨去的匆匆,带着一身伤又去了何处?随侍林七也不知所踪。
将赵璟主仆三人抬入车厢,颜输棠坐到车辕上欲赶马车而去。卫廉紧跟着跳上马车,坐在她身旁。
颜输棠眨眨眼,怔怔地看着他,“你要和我同去?”
“你一人能行?”
卫廉横斜着剑放在双膝上,稍一动作便碰到她的右肩及手臂。
颜输棠沉默,细想委实得有人解释。她扯动马缰绳,马儿跑动起来,牵动车轮开始运转。
偶然间胳膊拐到他的手,莫名令她谨慎,甚至提心吊胆。
堪堪回想起,这位传闻中的卫廉大人不是极抗拒碰触女子的么?
那日亲手抱她回去,而后主动揽着她的腰跃入高墙,明明身侧有同样轻功了得的闻昭。
飒飒风声中,她的声音穿透阻碍入了他的耳,“你靠近我时,可会讨厌我?”
也不知为何,面对他,自己此刻竟是个闷不住心思的。
以为喧嚣之声太大,卫廉未听清,却不料他高声道:“不会。”
颜输棠翦水秋瞳中浮现一抹欢色,莫名心花怒放。
赵侍郎府前。
颜输棠与卫廉下了马车,让府里的人将赵璟等人抬进去。
她紧随那些人去往赵璟的寝室,卫廉跟随其身后。
颜如雁和丝桃那边得知赵璟遍体鳞伤被颜输棠送回,忙不迭地赶来。一入门便见颜输棠坐在赵璟塌前,抓住他的手。
丝桃注意到容颜清俊独特的卫廉,瞠目结舌的愣在原地。
颜如雁气势逼人地靠近颜输棠,嗔怒道:“夫君他怎了?你怎会与他碰面?”
“我与临巍前去湖畔游玩,途中遇到倒地不起的赵璟。你的夫君让我救他。”颜输棠不紧不慢地回答。淡淡扫了眼望着卫廉发苶的颜如雁。
那一声“临巍”清甜温柔,登时令卫廉猝不及防。
颜如雁一遍遍看清楚卫廉之容,满目惊艳,回过神又觉难以置信。
最后注意到颜输棠手指覆在赵璟手腕脉搏处,两股妒火中烧,阴阳怪气地说:“姐姐不是医者,何必纠缠我夫君!”
“她在救人。”冷冽如缥缈仙音的声音侵入颜如雁耳中,她咬了咬唇,心里涌起不适感。
本以为自己夺了赵璟,便将颜输棠最好的抢到手,在此方面是胜利者。
可凭何出现如此远非凡俗、空前绝后的男人?偏生便宜了颜输棠!
颜输棠写了张补益的药方与一张外伤药单子转交给小厮去买。
“事已至此,我们回去。”
话音一落,颜输棠与卫廉旋身离去。
经过丝桃身侧时,她向颜输棠颔首,以示敬意。因颜如雁在,而不敢过分亲近颜输棠。
颜如雁目视颜输棠等人背影消失,叫住手拿药方的小厮,愤愤地说:“撕了它,去请京城最好的大夫来。”
丝桃将之收入眼底,心里暗暗地冷笑,平素左一句右一句爱和珍视。今朝蒙难,顾着先自私出气,而非救人。
入夜时,赵璟醒来,见丝桃守在身边。
浑身疼痛使他无力,只老实躺着道:“郡主呢?”
“郡主和一个名叫临巍的公子救了主君回来,便走了。”丝桃为颜输棠救人自证后,添油加醋地道:“郡主给大人留下一张药方,却被大娘子撕了,说是此生绝不让主君与郡主沾边。”
赵璟本就窝着一团火气,于今遇到这样的事更加烦闷。不耐烦地说道:“如此疯子作为,怎可与真正的大家闺秀相提并论!”
唏嘘一番,又道:“让人去查查袭击我的六个歹徒是何人所指使。”
丝桃颔首后去吩咐底下人行事。
赵璟躺在塌上,疼痛、不适感蔓延四肢百骸,令他一时难眠。回想起临危时,产生的一线希望,那时的颜输棠多美。
如若当初未顾忌她难掌控,娶她为正妻,将来的路该多顺畅。按照她不争不抢的淑女性子,后宅总会安宁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