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鲁提笔将李尚书的罪责简明扼要写在状纸上,颜输棠旁观,几乎未提及赵璟。
颜输棠隐约认为赵璟暗室欺心,绝无可能清白。
她旁敲侧击地问:“中饱私囊,行污受贿者惟有李尚书一人?别的侍郎,或是他人手脚干净?”
徐鲁沧桑的面容不见异色,诚恳地回答,“委实是,背后没有李大人命令,底下人谁也不敢妄自行事。”
颜输棠回忆起卫廉曾问——赵璟可是徐侍郎的知己好友。那时徐鲁点头。
即是无实证,依照她的了解,也懂赵璟会掺和、挑唆。不然顷刻间,肥的流油的家产从何而来?
颜输棠眼神明锐地盯着徐鲁,秉要执本相言,“徐侍郎与赵侍郎是同僚,您为官多年,家境清寒。赵璟新任不足一年,却闾阎扑地,钟鸣鼎食。真是好大的差别!”
徐鲁
“赵侍郎后生可畏,李大人看重他,曾以忘年交身份赠送田庄。何况郡主此前与他在一处,想必也赠了不少贵物!”
只是田庄,不简单。颜输棠想。
她所赠的,不足以能换取千秋宴和百日宴上价值千金之物。
颜输棠深思一番,有了打算,沉下心准备按部就班去做某件事情。
出了牢房,在外等候的闻昭带着徐达驱车前往常记山庄,请常谦治他的哮喘症。
颜输棠与医馆的人皆看过,徐达的病症若在幼年期间没痊愈,也许会带到将来,只能抑制,难以根治。
颜王府。
颜输棠回去,见卫廉与林七不在,向底下人询问,得知他们半个时辰前向颜恒定告辞后离去。
郁郁葱葱的槐树下,颜输棠蹲在青草上,仰视绿叶间一簇簇槐花点缀枝头。风一吹,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素雅香气,令人神清气爽。
颜恒定远远看见自家小妹娇俏的模样,无意间流露出的可爱,会心一笑。
他悄悄走近,欲同幼年吓她玩,三尺外的距离。
“二哥!”清脆如玉珠滚落脚边的声音,反倒出其不意地吓到他。
“万余兵马嘶鸣、轰动之声,竟不敌我们棠儿的一句二哥,攻其不备唬人。”颜恒定平复稍有些受惊的心绪,打趣道。
“二哥太信任我。”颜输棠神情端庄,与方才的模样有些出入,“何况我跟着你学那么久的武功,并非白学。”
“机警了!”
颜恒定垂下宽大粗糙的手,一把拉起她,询问道:“我要去接三弟出来,你可去?牢房阴暗,你只在马车里等我就是。”
颜输棠细细算时日,深觉如流水。颜恒良等人的恶行,经受区区牢狱之灾,想必也难改其根性。
她应允,跟着颜恒定前去接颜恒良。
天牢里。
身穿赭色囚服的颜恒良周遭围坐着三名囚犯,一名白发苍苍、脸皮松弛的老者,另一名蓬头垢面的青年,第三名则是脸盘大的少年。
四人正插科打诨,相谈甚欢。时而捧腹大笑,时而高谈阔论,时而彼此唏嘘当下处境,有凌云壮志不能施展。
“三郎,回家了。”略有些熟悉的声音打断颜恒良的口若悬河。
他回首看去,惊现几名熟面孔。
见颜恒定神采奕奕,锦衣华服,颜恒良撇撇嘴,不屑地说道:“不去。牢房多好,人才济济,说话又好听。比你们这些军汉子好太多了。”
转回头去,继续谈笑,浑然不顾那位怀化大将军的颜面。
颜输棠高声道:“既是良弟有面壁思过终身的决心,不如去禀了官家。让他在此吃好喝好一世,不必出去。”
关一辈子!
颜恒良恍如晴天霹雳,立时冲过去喊道:“等等,带上我!”
颜恒定与颜输棠相视一笑,领着颜恒良出去。
今日刑满,颜恒良看了圈路两旁的牢房,见他那两位酒肉兄弟仍老实蹲着。便问道:“宋柏兄和尹二郎何时出去?”
他们一个月前被罚入牢,因本就是合谋团伙,怕助长三人势头,就被分开关押。
这些日子,颜恒良反复回想赵璟其人的嘴脸,憎恨之心日渐增长。
尤其以为赵璟向上头的人揭发,害得他沦落至此,巴不得将其人挫骨扬灰。
“之后自然会有人来接。”颜恒定冷睨了牢房内,举止张扬的那两名纨绔子弟。
宋柏与尹二郎蹲守的牢房正好面对面,俩人的目光尾随在颜输棠身上,一副想入非非的模样。
…
回到颜王府,颜恒良找寻半晌,食指抵着下巴问道:“前些天狱卒告诉我,姨娘死了,可是真的?”
颜管家回答,“是的,尸首早已发还母家。她下毒手害郡主和主母,惹怒官家。”
颜恒良“哦”了一声,表情无变化,内心不痛不痒。
死了的何氏于他不过是普通的王府下人,顶多比旁人啰嗦、妨碍了些。
做了这等自寻死路的事,只要不连累自己足矣。
支开旁人后,颜输棠将何氏死前留给颜恒良的信交给他,“何姨娘临死前说,是你亲妹挑唆她给我母亲下毒。”
颜恒良未反驳,打开信纸细细看,发现何氏除了留下些平素能让耳朵磨起茧子的关心与嘱咐之言。也表明当初颜如雁与赵璟对他们母子俩落井下石,他识得何氏的字迹。
本身怨恨赵璟夫妻,不多疑的相信。
“三姐何不告诉父亲和祖父?”
“空口无凭,你那妹妹的本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担心她反咬我一口。”
话犹未尽,颜输棠提醒道:“我听闻你被抓去大理寺衙门那日,赵璟也在。他为何不帮帮你?”
颜恒良怒“哼”一声,气不打一处来,“惯会见风使舵的人,巴不得踹你下海淹死你。”
他挑眉,想了想咬牙切齿道:“江家那贱人在何处?原先答应得极好,扭头疯狗似的,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我与她只有过那一面之缘,跟着你去以金钱相劝后,再无交集。”颜输棠看清此人的报复心,不由庆幸江从凝一家早先去往远方。
颜恒良眼里浮现出狠厉之色,恨恨地说:“就先从赵璟开始收拾。”
颜输棠心里暗暗地笑,语气冷淡道:“那是你的事,不过别弄死了,不值当。”
“我知道。”
话音落下,颜恒良旋身出了澹月苑。
他招来以往照顾自己的小厮,在小厮耳边低语几句。
小厮纳闷之余,反复确认后,前去执行任务。浑然不觉身后多了一抹跟踪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