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火的院前,山庄的下人们提着水桶鱼贯而入救火。
颜输棠四处寻找,不见秦艽与那几名婢女。
她随意拉住一名小婢女问道:“你可知秦娘子去了哪儿?”
“常神医带走了。”小婢女回答。
颜输棠松了口气,旋身回去。
山庄竹居内。
“艽儿!艽儿!”耳边传来急切的呼喊声。
秦艽猛然睁开眼,撞见常谦在身侧守着,以为是梦境。可心里仍负气,阖眼假寐,不再搭理他。
她感知到温热的手贴在自己额头上,伸手使重力打开那只手,清晰感受到几分疼痛。
“你没事吧?”常谦语气平和道。
“常神医在此做甚?女眷栖息所,你不该来。”秦艽未睁眼瞧他,内心聒噪至极。
常谦扯起被子为她盖好,淡淡地说道:“此处是竹居。你之前住的院子已化为灰烬。”
秦艽惊愕地起身,环视四周委实不是原本的寝室。她激动地抓住他的袖子,“我堂姐呢?究竟发生了何事?”
常谦将方才所打听到的事全部告知她,柔声安慰,“景夫人和青葵在一处。你明日再去见。”
秦艽沉默不言,不再去看他。
“我走了。”
话尽,常谦旋身离去。
秦艽听到关门声,悠悠抬眸望向门口处。她的心被落寞、痛苦感填满,口中念叨着,“孩子,孩子。”
唇角颤抖,咬着手指忍耐着,再不能言语。
次日。
正堂内,东方应与景夫人等人正座,屋内的人个个神色异样。
景夫人怒容满面,不依不饶地道:“令妹险些害了我们姐妹的性命,今儿我誓要求个说法。”
东方应神色肃穆,“怜儿委实做的过了,我必严惩。”
未得具体的答案,景夫人冷声讽刺道:“年纪轻轻便学得杀人放火的本事,将来是否要杀尽天下人?”
“你要如何?”东方应脸色难看,知景夫人是个跋扈的。卫廉杀了她儿子,便要聚集江湖人去灭他北燕。
此番东方怜的作为,想必对方也不会容易放过。
“她既用手伤了颜姑娘,那便剁了那只手。”景夫人眼神冷峻,丝毫不见玩笑之意。
东方应轻抬眉毛,沉思半晌后说道:“那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由夫人让怜儿受一遭颜姑娘的伤。”
站姿挺拔规整的红枝忍不住道:“不成!”
景夫人摇了摇头,对东方应道:“如盟主所言,由你的人亲自动手。”
此事定下,景夫人带着人出了正堂大门。这聚义山庄,她此生再不愿踏进一步。
山庄进出口,停着几辆华贵的马车。
两辆标识“景”,另一辆则有“常”字,显然不是同一路的。
景夫人走向自家的马车,朝站在马车前的秦艽问:“棠儿在马车里等着么?”
“棠儿、小葵,和常谦在山庄里,等会儿出来。”秦艽道。
“常谦?”景夫人狐疑地看着秦艽。
秦艽清秀的脸甚是平静,语气温和,“昨晚带我去竹居的人是他。”
景夫人面色凝重,似是在考虑某件事。
而后,颜输棠等人从山庄内走出来。
景夫人上前攥着颜输棠的手,关切地说道:“你因我受伤,理应跟我回家养好伤。颜王府那边,我会派人告知一声。”
闻昭挪步过去,却被红枝挡住去路。他道:“不牢夫人担心。棠棠跟我们回去,我常家有不少好药。”
景夫人看着颜输棠,眼里多了几分温柔,“你来做决定。”
常谦也说道:“不必顾忌我们这边。”
“师父,不好意思,我跟着师母走。”颜输棠此言,出乎闻昭等人的意料,她扭头对景夫人说:“那就麻烦夫人了。”
青葵左右看顾颜输棠和常谦,跑到颜输棠身边,对着常谦道:“爹爹,我跟着棠棠姐走。”
“少主也去!”闻昭双眼瞪大一倍,死皮赖脸的抓住红枝的手臂,也对自家主子说:“我也去,照顾小少主。”
常闻温睖睁地扫视周围,景家人跟闹什么似的,突然热闹了。而常家因着活泼的小少主一走,则更加孤寂了。
他目光锁死闻昭,挪步凑到闻昭耳边,不服气地说:“闻昭啊!要是再娶不到红枝,我定不让你回常家大门。”
声音不大,只闻昭与红枝听得见。
红枝推开仍拽着自己胳膊的闻昭,装作满不在乎,压低声音道:“那就永远别回常家。”
“哦!”常闻温特意侧耳倾听,打趣道:“原来红枝是要他入赘。”
“滚!”红枝怒斥道。
她转身跟着秦艽坐到马车厢内,关车门前有意无意地瞥了闻昭一眼。
全员坐上马车,闻昭则守在颜输棠所在的车厢外的车辕上,赶马车。
马车厢内,颜输棠与青葵二人在秦艽身边坐着。
车轮子开始运转时,青葵掀开窗帘对外说:“爹爹,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家里的秦艽花、向日葵园!”
秦艽瞟了一眼窗外,刚好对上常谦的目光。她回转过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好。”清朗悦耳的声音入耳,秦艽的心一颤。
她回想起积压于心,旁人不知的那件事,却只觉得苦和痛。原不去见他,不听他的名还好,总能忘记的。
秦艽的胳膊被一双小手抱住,她转眸一看,青葵正孩子气地倚靠着自己,依偎着自己。
她眼里闪过惊喜之色,拥着青葵更紧。荒凉的心田灌输进了阳光,暖暖的,不再只有疼痛。
马车颠簸一路,颜输棠的伤口处偶尔抖动疼痛,可觉得无碍。
秦艽见她双手缠着布,疼惜地问道:“棠儿是如何进去救我们的?”
“我翻墙。”颜输棠道。
“那墙上有碎瓦、碎碗片,你的手就是那时候伤的?”秦艽轻轻地抬起颜输棠的手,多一分感激,随之而来更多一分歉疚。
因卫廉的事,她恼怒这小徒弟许久。
可不知在关键时刻,棠儿不顾自身前去相救,也不介意心上人与自己有私人恩怨。
秦艽唏嘘一番,抿了抿唇道:“你明明能不顾那些,将我们丢在火场自生自灭。如此一来,再不会有人去伤卫廉。”
“那是你们的恩怨,不是我的仇。”颜输棠直言道:“若火场里的人是我,想必师母也不会见死不救。”
她很肯定,秦艽会救自己。
她听说之前红枝带着人监视卫廉一举一动,却不闯入颜王府暗杀。
其实是因秦艽对他们吩咐——我们的事,不可连累颜王府,让颜家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