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廉之妹卫妍端详着颜输棠,见她衣着典雅端庄,昳丽的容貌胜于自己,惊艳之余诸多情绪涌了上来。
一瞬间推翻了底下人,议论了数月的颜输棠妖媚姿态与心机手段之言。
卫妍怨气骤消,对此等灵气的姑娘生不出妒恨心。
卫妍记得颜输棠比自己小一岁,仍福身道:“嫂嫂。我是卫妍,大哥的亲妹子。”
“妍儿。”颜输棠回礼。如此一来,她便知第一个向她行礼的人是林氏。
嫡公主握着林玖儿的手入座,对颜输棠作古正经地说道:“你与临巍未能拜堂,你不介意吧?”
颜输棠一脸淡然,“谢谢您的体谅。”其实已然拜过堂,此次无妨。
嫡公主转对卫廉嗔怪道:“出了那样大的纰漏,何故不与我们商量,贸然擅闯皇宫?”
“情急之下未能多想。”卫廉不假思索的回应。
嫡公主如远山的黛眉颦蹙,眼神有些凌厉,“你考虑事情岂会不周?”懂自己这儿子,受儿女私情蒙蔽双眼。
卫廉面色凝重,语气毫不示弱,“正是周全,必得带回棠棠。孩儿先下去了。”
他拱手一拜,带着颜输棠离开正堂。
嫡公主怫然不悦,不再言语。
“爹爹。前几日我输了你一盘棋,你休沐日我得赢回来。”卫妍看顾自己母亲愠怒的模样,习惯置之不理,“我们走吧。”
“你还惦念着。”卫斐策笑着起身,与卫妍也出了门。
林玖儿坐到嫡公主跟前,柔声道:“世子是为顾全大局,魏国公主待在侯府越久难免生嫌隙,恐惹人妄加揣测。”
嫡公主换个角度一想舒心了,可真正不满的并非如此,“好端端的,怎会将新娘子送错?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林玖儿抿了抿唇,谨慎地道:“有人传,颜娘子想做皇妃。”
“你错了。”嫡公主言语犀利,“凭颜家郡主的身份,一国之母都当得。怎会在意异乡妃子之位?”她虽不喜此门姻亲与陌生的儿媳,可某些事情并不糊涂。
“玖儿失言,请公主勿怪。”林玖儿鉴貌辨色俯首道。
嫡公主神情温和,握住她雨后嫩笋般的手,“我一向视你为己出,咱们早晚是一家人。有些事听我安排,切勿急于求成。”
“是。”林玖儿乖巧道。她心有宽慰,却不认为凭靠别人能得到梦寐以求。
偃云轩。
天空中叆叇乌云散去,太阳光撒向人间。一阵风声略过,映在屋子窗纸上的光影斑驳陆离,树影空交错。
小轩窗前,颜输棠探出头见天空湛蓝,转对卫廉笑道:“果然放晴了。”
卫廉揽过她的腰,抱她到床榻上一并躺下。她知若再折腾骨头都要散架,忙问:“你要做甚?”
卫廉刮刮颜输棠的鼻尖,“好好休息。醒来后去找二哥。”
“你睡么?”
“我不困,保证你醒来的时候会见到我。”
“你要一直在此看着我?”
“等你睡着便走。”
颜输棠扯过锦被盖在身上,闭上眼睛。
他静静坐在塌前看着她入眠,随后小心翼翼的放慢脚步走出屋子。
隔壁书房里。
卫廉与林七站在堆积公文的书案前。
林七从袖间暗袋掏出一封纸展开后呈给卫廉,说道:“世子先前提议要陛下清除五石散,屡屡遭朝臣以戒不断驳回。而今有不少服用此药意乱情迷害人的案例。”
卫廉阅尽宣纸里的文字,目光定格在最熟悉的名字上,“你三哥也堕其术中,甚至因此伤及无辜。看来常在河边走总会湿鞋。”
“他遭人哄骗服用后再难戒掉,此次犯了事我们才发觉。”林七道。内心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林家兄弟姊妹九人,于今留在京城的惟有三人。
在刑部任职的林三偏生出了事,数日前在服食五石散后打伤庆安王获罪。
卫廉沉思一番,说道:“先强制林三郎戒掉,我会向陛下再奏此事。”
“是。”林七如点漆的眼珠转向右上方,似是想到某件事,“世子不妨借助你的夫人,她精通药理。”
卫廉“嗯”了一声,他记得五石散本是治伤寒的药衍生而来。也不知她是否懂这方面的。
黄昏时分。
颜输棠从睡梦中惊醒,见卫廉守在床榻前。
她恍惚,略有些如梦似幻,头脑昏昏沉沉地道:“我好像梦见自己去往另一方世界,在梦里我像是盼儿。一生茕茕思念你,你只是我的一场梦。梦里我数次渴望醒来后,你能在我床前守着,对我说‘我等你许久了’。”
跌宕起伏的梦境,令自己仿若多了重经历,更觉心里空落落的。
颜输棠迷糊的说出口,自己竟后悔了,以为他未能听懂。
“我委实等你许久了。这是真的。”卫廉神情庄重,“可还梦见别的事?”
“梦里的我常在想念你的时候说……”颜输棠勾住卫廉的脖子,温柔地说道:“我爱你。”
那样的行径犹如夏夜里的风,又暖又柔,包裹着自己的身心。
卫廉怦然心动,俯首欲吻她,她却俏皮的探身埋在衾被里。
颜输棠未见他闹,安心地起身。似是蛰伏已久的他,用结实的臂膀紧紧锁住她,令她无法再躲。
卫廉温热的唇亲了她脸颊,笑说道:“你并不规矩。”
“才没有!”
颜输棠挣扎着离了他的怀,到妆奁柜前重新梳理发髻。
卫廉立身于圆墩前,看着专注盯着铜镜侍弄金簪的她,“你可知道如何解五石散的瘾?”
颜输棠回首看顾状态正常的他,狐疑地问:“你嗑五石散?”心里不相信他会醉生梦死,自暴自弃。
听闻过北燕达官显贵极其痴迷此物,朝政腐败有它的一部分原因。
“先皇当政那两年便风靡祸害人的五石散,曾奉作必不可少的重物,公开允许人使用。”
“现如今不止损害人的身体,更荼毒人心。扩张贪婪的欲妄害他人,是该加以制止。”卫廉解释道。
颜输棠研精覃思过往的奇怪症状、药理,最后说道:“我的嫁妆箱子在何处?”
她昨夜回来,还没有时间去归类自己的物品,一切医书与研究过的记录书都在某个箱子里。
卫廉攥起颜输棠的手往屋外走,又一度受着婢女们窃望的目光挪步至宽敞的储物室。
“我本打算等你支配如何摆置。”卫廉道。
颜输棠环视堆满箱子的地面,觉得翻找起来有难度,对卫廉笑笑,“真是多。”
跟来开门的婢女道:“娘子的嫁妆,堆了整整四间最大的储物室。”
“找我二哥来帮忙。”颜输棠发懵地说。她未清点装箱后的嫁妆,后期皆是官兵护送,几乎不管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