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见卫妍的途中,颜输棠等人跟着掌灯的霍嬷嬷,走在红木小桥上。
颜输棠询问:“妍儿怎将自己锁在屋里?”
霍嬷嬷一脸愁闷,解释道:“姑娘当着林姑娘的面,与嫡公主闹了一场。回去后闷在屋里不吃不喝,谁也不见。”
锦院主屋里。
内室一片漆黑,安静无声。
卫妍躺在锦被里翻来覆去,甚是难眠。
她昨儿临走前,林玖儿抱住她的手哭哭戚戚求博得原谅。
卫妍将多年来隐藏于心的怨气爆发出来,负气说了些怪责之言,也丝毫不给嫡公主情面。
嫡公主听见满篇过激的言论,与她发生争执。
卫妍回忆起过往种种憋屈情景,怒“哼”一声。暗想:既是个多余,我不如遂了母亲和姓林的意愿,离得远远的。
“妍儿,睡了没?”卫妍辨认出这是颜输棠的声音。
卫妍沉默的观察门处映照出的几抹人影,又听颜输棠隔着门道:“我今晚能否跟你睡?”
门外。
卫廉皱起眉头,似是提醒,“你的账册不算了?”
“留到明早。”颜输棠道。
她轻扣三下门。
门从里边被打开,卫妍扶着门框一副站不稳的模样。
颜输棠将灯笼递给卫廉,搀着卫妍的胳膊,“咱们进去坐着。”
“嗯。”卫妍对嬷嬷和婢女们道:“你们都下去。”
婢女们福身一礼,规矩离开。
卫廉与颜输棠扶着卫妍进屋。
卫妍步履蹒跚地走到塌前坐下。她方才起身时感觉头昏脑涨,四肢无力。想必是躺久了,滴米未进的缘故。
“你和母亲为何如此?”卫廉道。
卫妍直言不讳昨日之事,又说道:“母亲的私心,我算是看出来了。真羡慕大哥,从未对她们投注过感情,不用在见识到真面目时失望。”
说这话,她心里不乏孤寂。如巍峨雪山的大哥也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
颜输棠燃起三盏蜡烛,走到卫妍身边道:“我让人给你拿些糕点来,你想吃什么?”
卫妍恹恹的,“我没胃口。棠儿留下陪我。”
卫廉看顾面色似愁云惨雾的卫妍,语气平和,“不必放在心上。”
“我知道。”卫妍道。
“你们早些歇息。”
卫廉对颜输棠交代两句,旋身离去。
卫妍盯着摇晃的昏黄烛光,叹气道:“我想最后,颜二郎不会娶我吧。”连母亲都生厌的人,岂会得到心上人的青睐?
颜输棠笑语盈盈,“铁了心要给我二哥当妻子?”
“只有嫁给他,我才能离开此处。”卫妍背靠着锦垫,向颜输棠倾诉满心愁闷。
颜输棠充当旁观者,听出林玖儿多年来与嫡公主委实情同母女,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卫妍似乎受尽冷待。
“得亏有父亲关心我。”卫妍感慨道。
“傻瓜,怎能因别人而折磨自己!”颜输棠摸着卫妍弥漫着忧伤神色的脸,柔声安慰两句。摆出说教的模样叮嘱,“往后谁对你不好,你便反击,别闷着自己。”
卫妍的心暖暖的。
此时灵芝推开门帘进来,带着灵雪将两盘糕点放在颜输棠二人面前。
灵雪道:“世子让奴婢们给卫姑娘和郡主送茶点来。是你俩喜欢的桂花糕和酥饼呢!”
卫妍眨眨眼,惊讶道:“大哥竟知道我喜欢酥饼。”
她以为笑比河清的兄长,从不会注意到自己。
“你大哥也关心你。”颜输棠笑笑,对灵芝问:“临巍可睡下了?”
“世子在书房。”灵芝道。
卫妍愧怍占据他二人的时光,却舍不得让颜输棠走。只说道:“你们代我谢谢大哥,都回去睡吧。”
“是。”
灵芝二人掌灯出去,顺带掩上门。
颜输棠与卫妍说话到深夜,方肯睡去。
拂晓时分,颜输棠醒来,见卫妍仍熟睡着。她轻手轻脚出门,回往偃云轩。
偃云轩。
颜输棠进了内室,发现衣桁上的官袍悬挂着,便知卫廉未起身。纳闷一向准时的他,竟也有倦怠的时候。
她挪步到床前,见卫廉正阖眼休憩。
他清俊的脸肤色白皙,闭着的唇若涂丹,睡颜颇为迷人。
颜输棠猫着腰俯首吻他的脸庞。
卫廉被惊醒,闻着熟悉的芳香知道是她。他睁开眼秾睇她诧异的面容,双手覆在她未梳发髻的脑袋上,吻着她的朱唇。
良久后,颜输棠坐起身,脸颊火烧似的看顾他。
卫廉眼神迷离,声音如淙淙细流般悦耳动听,“回来了。”
“你要起了么?”
“嗯。”
他掀起衾被落脚穿靴,颜输棠拿来官袍帮他换衣。
颜输棠为卫廉束发,说道:“看你很累,散衙回来早点歇着。”
“你今儿想去何处?”
“算账啊!”
“我昨夜盘点完了。你随意过目以后,出去走走。”知她在府里忙碌几日,也该放松些。
颜输棠蓦地明了,“你昨夜何时睡的?”
“躺了片刻。”卫廉道。
“无以为报了。”
颜输棠内心感动。
卫廉抱她到床榻上,俯首再吻她。随后起身道:“你再睡会儿,我走了。”
颜输棠目送他出去,躺在残留他温度的衾被里,温暖感包裹着身心。她安稳的睡去。
醒来时,天色大亮。
阳光从支摘窗里照进来,落在花瓣全开的桃花上,如画景般灿烂而温和。
颜输棠梳洗一番,到书案前将此景象勾勒于画纸中。
北市的街巷上。
颜输棠手里牵着狗链,俯首看着使劲蹭自己腿的黑色藏獒犬。
她出府前,瞿白刚好派人将地虎送来给她照顾两日。因它极认生,常朝灵芝等人狂吠,颜输棠便只身带它出来。
颜输棠踱步到猪肉摊前,买了块新鲜肉给地虎喂食。
她不知,一品源茶馆二楼上,有两个人正观察着她。
木栏杆处,长相丰流韵致的公冶庆视线稳稳落在颜输棠身上。他见距离自己较近的她,脸上点了淡妆,身上穿浅蓝绸缎长裙。
与前时一眼惊艳相比,算是亲熟了些。
公冶庆站在此处散热,无意瞥见她,盯了一会儿才认出。就那么观察,再不能移开眼睛。
公冶庆的小厮邹昂说道:“王爷。那姑娘的狗,我记得瞿大人好像也有一条差不多的。”
“也许正是瞿白的。”公冶庆漫不经心地道。
他觉身上又燥又热,见到一见钟情的女子略有些心烦意乱。
邹昂拱手道:“王爷稍等。小的将那姑娘带来伺候您。”于是,旋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