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小兰弯腰摸了摸大白道:“爹代我娘去收鸡场的钱,大哥不告诉我他去哪儿。”
颜输棠打开荷叶露出新鲜的猪肉,对仲小兰说道:“我借用你家厨房给大白煮肉。”
“我刚燃起火,水也正烧着,姐姐去吧。”仲小兰在原处继续逗弄狗。
“生肉也行的。”瞿白提醒道。不好烦劳弟妹为大白瞻前顾后。
“清水煮熟比较好。”
颜输棠继续进门,卫廉跟去帮忙。
瞿白看顾爱犬之一,在从不喜犬的卫廉身上感受到何谓爱屋及乌。
自己最爱霸气的藏獒,喟叹女子果然喜欢温驯的动物。
脏黑的小厨房里。
颜输棠切好猪肉倒在煮沸的水中,注意到灶上除了锅以外,连砧板和刀具也是新的。前时来惦记着另一件事,未太在意这些。
卫廉顺着她的目光望遍,最后见她走到黑缸前轻手轻脚揭开缸盖子,用筷子去搅浓稠的酱。
颜输棠往底下翻,有像是剁碎的肉的杂质,然后有只又红又油犹如鸡爪的东西。
颜输棠眼里浮现惊恐之色。
她立时将酱缸盖上,把沾了酱的筷子丢进柴火里燃烧,对卫廉轻声道:“不妙,与我想的可能一样。酱缸也少了两个。”
“退到我身后等着结果。”卫廉拥着她道。
颜输棠神色稍稍平和,“不,总得水落石出。”
她捞起给大白的猪肉,握卫廉的手往外走。
院落小菜地旁,瞿白看仲小兰与大白玩耍,朝愈渐清晰的脚步声那边看去。
瞿白对手牵手的一对夫妻笑道:“不过给大白喂食而已,竟如漆似胶般。”
卫廉秾睇装作气定神闲的颜输棠,只有自己和她知道她手心里沁满了汗。
此时大门处走来仨人,他们朝颜输棠这边看,面露惊讶神色。
瞿白见男的和女的看上去很是年轻,小孩不过三岁的年龄,仨人肤色偏黑黄。身上皆穿粗布麻衣,猜测是终日顶着风吹日晒耕田、上山的庄稼人。
年轻女子是金氏与亡故的前任丈夫之女,随父姓莫。莫氏也是仲小兰同母异父的姐姐。
莫氏看着破天荒逗狗的仲小兰问道:“娘还没找到?你爹呢?”
“爹出去了。”仲小兰知按照旧例,鲜少走动的姐姐是来要钱的。
三岁的小不点欲去追狗,莫氏及时抱住他。忧心被狗咬伤。
莫氏又对仲小兰问道:“他们有没有告诉你钱放在哪儿了?”
“我不知道。”仲小兰如实道。
“小小年纪别学着骗人哦!否则嘴会烂。”莫氏目光精明地盯着仲小兰,以及穿绫罗绸缎、佩戴金玉饰物的颜输棠三人。
仲小兰急了眼,激动地说:“我才没骗你,不信等我爹回来。”
“等就等。”莫氏的丈夫刘大智道。
刘大智一边贼眉鼠眼的看顾颜输棠等人,一边昂首挺胸往熟悉的小正堂去。
莫氏抱着孩子跟上。时不时回头瞟几眼后方的几人,畏惧看似不好惹的卫廉与瞿白,却对貌美贵气的颜输棠生妒恨之心。
卫廉在瞿白耳边低语两句,与颜输棠朝宅子大门外走。
仲小兰眼看模样极好看的那对夫妻离开,好奇地问:“姐姐去哪儿,还回来么?”
“来。你不去招待客人么?”瞿白敷衍道。
他方才听卫廉说——看紧这里的人,包括屋里的酱缸。我们即刻回来。
仲小兰眉毛下垂,厌恶地说道:“他们不是客,是我们家一辈子的债主。”这是爹和大哥常对娘说的话。
原来小门小户家出身的,比我们还要更不和睦。瞿白想。
不久后,仲成父子俩手提美酒坛子与两只烤鸭回来。
“丫头啊!看爹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仲成乐呵呵道。
父子俩看见庭院多了陌生人与熟悉的狗,脸上的弧度逐渐下拉。
仲大郎质问道:“你是谁?来干嘛的?”
“我们……”瞿白见大白嗅着浓郁的烤鸭香,朝仲成父子俩扑去,忙扯住狗链。
“懒得管你,赶紧带不长眼的狗滚吧!”仲大郎鄙夷地道。
他将烤鸭塞到仲小兰手边,习惯的差使她,“切好了端那屋里来。”指着正堂屋。
仲大郎大步流星走去,哼唱着勾栏里流传出的露骨小曲儿。
仲成猜想束发冠玉的瞿白非同普通人,准备阿谀奉承,却听闻主屋传来争执的闹声。
仲成纳闷屋里还有何许人也,旋身去看。
正屋里喋喋不休的声音炸开锅似的,一个比一个激愤。
“这是在为财产而吵,你们的娘不是还没找到的么?”瞿白听着辱耳的粗劣脏话,对仲小兰道。
“他们说娘烂了,财产是时候分了。”仲小兰脱口而出。以为是指自己的娘跟着父亲口中的野男人私奔,做了伤风败俗的事。
等候许久后,屋内的仲成摔门而出,气愤地冲到厨房。然后扬起菜刀朝正堂里去。
仲小兰受了惊吓,欲去未去。
瞿白将她拉到大白旁边,叮嘱道:“就当做未听见、看见。”
仲小兰重重颔首,想求瞿白进去劝架,但不敢作声。
一阵奔腾的马蹄声,震得院里被踩铁了的土地面也动了几下。
瞿白松了口气道:“来了。”原来是去搬兵,不知兴师动众是因发现何事?
卫廉领官兵与仵作们进来,发号施令一番,他们在院里四散开来。
“你们带兵来干嘛?”仲小兰问颜输棠。
自己起初窃喜喊打喊杀的那群人能休止了,可觉状况并非如此。哪有人劝架不去闹事地,反而进厨房,扒拉院子看?
守在正堂里撕打互骂的几人,带着鬼哭狼嚎的孩子冲出来,查看眼前窘况不明所以然。
莫氏夫妻俩、仲成父子俩脸上皆挂了彩,未见刀伤血痕。瞿白便猜到方才的菜刀光起到恫吓作用,那几人终归还是拳头相向。
官兵们抬着黑缸出来。
仵作们将缸里看着又辣又红的酱倒在铜盆里,用锅铲翻着那些杂质细看,互相讨论。
大白闻着肉的味道,又扑上去。瞿白忙将大白的狗链绑在树桩上。
瞿白张了张口,却期待后续会有什么,咽下满腹疑问。
他手指抵着下巴,静静观望。骤然听见仵作向卫廉禀报,“大人。那酱缸里的如不出所料,是剁碎的人肉。因看着像是鸡爪的部位,其实更如同被油炸过的人手。昔时有具尸体,死者上半身不幸掉入油锅,手也无例外,我等研究过此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