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瘦高的小黄门对王府值守的侍卫道:“此女在御前放肆,已被处死。陛下派我等前来送还尸首。”
此刻,邹昂捧着锦盒回府,与小黄门客气地交谈三两句,又目视小黄门离开。
邹昂掀开白布瞥见惨状,眼睛瞪大一倍,撇了撇嘴角,“只允他们利用王爷,说短命之言。”
随后,对府兵吩咐道:“埋了吧!”
他倒是想厚葬,奈何是个有罪名的死人。
颜输棠见邹昂进府里,掩紧脸压低头往回路赶,蓦地撞上一人。
“颜输棠?”公冶庆偏低着头细看她的半张脸,伸出手去扯她脸上画帛。
颜输棠往后退几步避开他。
公冶庆见她逃窜之势,轻笑道:“真的是你。”
颜输棠觉得已经将自己捂得极严实,不懂他凭何认出的,只说道:“您当作没看到我。”
“我的眼睛骗不了自己。”公冶庆神情肃穆,“你为何来这儿?”
“王爷给陛下送去舞姬,可是故意吩咐她说些什么?”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是他厌恶常人揭短,风声鹤唳了。”
颜输棠便知公冶庆为寿宴不愉快的事,故意挑衅公冶昀。
可她奇怪,那舞姬只说了极正常的三个字,怎就惹怒公冶昀?
哒哒马蹄声靠近,颜输棠循声望去,骑在马背上的卫廉气势汹汹而来。
“临巍。”颜输棠高声道。
卫廉脚踩马镫落地,走到颜输棠身侧抱着她坐到马背上,未置一言离去。
公冶庆瞧着那一幕面露不悦,更为确定即将行动的某件事情。
宣平侯府。
颜输棠看着园林婢女、小厮们的各种窃窃偷看的眼神,拽了拽卫廉的衣领,说道:“放我下来!”
卫廉将她抱得更紧,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不放,要当娘的人,岂能任性?”
颜输棠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猜测道:“你是否误会我跟庆安王爷?”
“没有。”他语调温柔,“我相信你。”
“一会儿盼儿他们看见该取笑了,让我自己走。”颜输棠摸着他的脸,似是撒娇,“好不好么?”
卫廉初次见她娇柔的言行举止,怦然心动。
他将她放到地面,握住她的手前行。想着那件事,人多而难言。
“今晚到书房来陪我。”卫廉道。
颜输棠“嗯”了一声,心里也有事要诉。
他二人回到偃云轩。
魏盼儿迎了上来,对灵芝说道:“你们陪青葵玩,我与盼儿要叙叙话。”
卫廉往书房而去。
颜输棠拉着魏盼儿的手走进主屋,将自己方才所见所闻告知魏盼儿。
魏盼儿打怵地听完,愤然重拍桌案,“这燕帝真是不可貌相,专对女子草菅人命。朝怡也多次惨遭毒手,每每被传召侍寝,她身上总会多新伤。行秽事险些被勒死时,公冶昀才放过她。”
“啊?”颜输棠杏眸瞪圆,愈听魏盼儿细细说,心愈发动荡不安,“我提过几次想见她,每回她都避之不见。”
“那是被威胁。”魏盼儿询问道:“卫世子可知燕帝是这等鄙陋之人?”
颜输棠摇了摇头,手覆在魏盼儿的肩膀上,神情端庄地说:“若要保全四公主,她断不能继续留在北燕皇宫。”
颜输棠忆起前世非人对待的遭遇,深觉黑暗、痛苦至极。
不愿眼睁睁看着魏朝怡成为第二个当年的自己。
“我还担心棠儿会站在弃卒保车的那边。”魏盼儿心有感动,抱住颜输棠说道:“等我回去告知大哥,伺机而动。你先当做不知此事,说句存私心的话,比起朝怡,我更重视棠儿你的安危。”
“好。”颜输棠陷入深思。
她知魏国朝臣们会为顾全大局牺牲女子。她的清殊哥哥不一定会站在女子的立场,怀悲悯之心救魏朝怡回去。
书房里,夜雨敲窗时,颜输棠走到吹进冷风的支摘窗前,掩上窗扇。
她与卫廉銮洗一番,躺到床榻上安寝。
颜输棠揽过散落的三千青丝,侧转过身面对卫廉,试探道:“燕帝是一个如何的人?”
“陛下的为人,我不好置喙。”卫廉直言。
“你可知他今日为何因寥寥一句话残杀舞姬?”
“陛下最忌讳他人谈论圣颜,朝中人皆知。庆安王像是刻意安排,故而触怒圣颜。”
颜输棠面色凝重,人的内心缘何才会如此扭曲可怖?
卫廉拥着她的背部,对席间她问的事给予解释,“东方怜为陛下研制一种解药,暂时无法问罪。我便未告诉你。”
“何种解药?”颜输棠惊觉北燕京城笼盖着重重遮云蔽月的迷雾,自己正踩到第一层,得耗时去揭开。甚至找到前世陷害卫家满门的那人。
“陛下多年来身中某种毒,他知你通医理,曾向我询问过,要你帮衬着制作解药。我担心你卷入是非之中,以你医术浅薄为由推诿。”卫廉道。那种毒是朝中那帮人为控制公冶昀而定期令他服食的。
颜输棠猜想公冶昀那般对待魏朝怡,是否因毒性发作,神志不清而为。
她依偎着卫廉,温暖尖细的手指轻触他的脸,嗔怪道:“往后凡事能与我说的,不必瞒着。我爱你,想与你共同承担。”
“棠棠。”他轻唤道。声音犹如温暖的雨丝,沁入她心田里去。
卫廉抱她入怀里,她紧紧贴着他阖眸安睡,内心感到安定。
前世仿佛灰暗梦境的回忆,今次一经回顾起,千万把刀刃般扎在她心口上。设身处地想到魏朝怡的不幸,便难受了许久。
有他在,来源于世间的忧愁总有一瞬间被治愈。
隔日。
一塘青青荷叶之中,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亭亭玉立。
偌大的荷花池上架着一道结构精巧的石板小桥,卫妍静立汉白石栏杆前,横波目观赏满塘佳景。
她的柳眉间蔓延着淡淡的愁绪,心飘忽在缥缈之境。因美好诉求幻想成败与否,心也忽冷忽热。
昨儿公冶昀问颜恒定对她有无意,到宴席落幕他都未点头。
她了然于心,兴许要大失所望了。
卫妍放眸远眺对岸随风拂动的垂柳,出乎意料的场景尽收眼底。
她惊诧地看着林玖儿跌倒在颜恒定怀里,他二人有说有笑,甚是亲密。
卫妍立时走开,她不喜耍心机手段去强求颜恒定。酝酿若真如眼中所见,如何彻底放手。
而后两日,卫妍有意无意往园中经过,皆常见恍如那日的场面。林玖儿与颜恒定似乎一次比一次更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