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后。
偃云轩主屋内室里,颜输棠给小暶月换圆领小锦袍,系衣带的时候伸手摸了摸他白胖的小肚子,对屏风前换衣的卫廉说道:“暶月肉乎乎的。”
“你也是。”卫廉整理着衣领走到床榻前,看着刚睡醒鬓发略蓬乱,一瀑青丝垂直及腰的她,“当真不跟我去衡城?”
前几日嫡公主跟卫廉商量,让他代卫斐策带着小暶月去卫家祖籍所在的衡城老家祭祖。
原本卫廉的祖父母早年相继去世,卫家亲戚所剩无几,多年来他们每逢祭祖时节只派人回去清扫祭奠。此番是为带着卫家新添的小辈去拜拜先祖。
“我留棠儿帮忙料理府中事。”嫡公主的声音传来。
颜输棠与卫廉循声望去,嫡公主步款款走进内室。
嫡公主见圆墩上放着两个包袱,说道:“他们此去得好几日才能回来,暶月的衣裳在里头么?”
颜输棠颔首,“那包袱里装的就是临巍跟暶月的衣裳。”
对卫廉说道:“这衣物是我收拾的,你再看看有无拿漏的。”若先让他看一遍,至少会迟些发现某物的变化。
“不必了。”卫廉说。
嫡公主抱起穿好衣裳的小暶月递给卫廉,“衡城那地方你只去过一回,你父亲有话要交代,他在他的书房里等你。你临行前让他看看他的小孙儿。”
“我即刻去。”卫廉接过小暶月,走出屋门。
嫡公主目视他的背影消失,对颜输棠悄声说:“临巍的令牌在哪儿?”
颜输棠解开圆墩上的包袱,取出小锦盒递给嫡公主,“您支开临巍,是因庆安王爷那边要行动了?”
嫡公主“嗯”了一声,打开小锦盒看了眼镌刻卫廉官名的金令牌,“庆儿让你过几日随他入宫,他会保证你的安危。”
“您可知王爷会用这令牌做甚?”颜输棠问。
“会调度曾效忠临巍的军队。”
“父亲也知道此事,您缘何不告诉临巍?”
“临巍若知道势必会阻止。他并不干涉明里暗里夺权之事,素来遵从我父皇遗言尽心尽力辅佐本朝每位君王。”
听及此,颜输棠堪堪明了。
嫡公主握住她的双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庆儿此番必得成功,你届时见机行事帮他,我们会保护好你。”
“棠儿知道。”
她们相谈一炷香时辰,到府外为卫廉送行。
颜输棠看着卫廉的车马远去,似是因别离对即将来临的风浪颇感心绪不宁。
…
谭府内。
谭开霁翘着二郎腿,抿了口清凉的茶水解暑气。
他抬眸间一抹体态婵娟的倩影正好步入视线,对蕊娘问道:“你在王府风生水起,如此轻易带给我们情报。是不是已经背叛我们,为庆安王爷所用?”
蕊娘眼里闪过诧异色,红妆妖冶的脸装得平静,“你不信就去查个清楚,何必在此猜忌!”
谭开霁赫然起身走向她,威胁地说:“不论是否属实,我要你知道你一旦有叛心,最后必定会后悔。”手中握有她重视的人性命。
蕊娘讽刺道:“得亏我并非是在谭家长大的,否则哪日会成为比这更龌龊的人。”
他阴柔的脸露出激不起她好感的笑意,“是么?”
“你若无事我该回去了,王爷近来的疑心并不比你轻。”蕊娘道。
“自然是有事。”
谭开霁走到书柜前,取竹简里的钥匙打开木盒的广锁,往盒子内拿出一枚青瓷小药瓶递给蕊娘。
他见她拔开药瓶红布塞,凑到鼻子下像是要闻药粉,喝止道:“里头是砒霜。”
蕊娘连忙堵上青瓷小瓶的口,“你要我做甚?”
“今夜给庆安王爷下毒。”谭开霁道。陛下知道是庆安王的人用砒霜谋杀晋国使臣,原物奉还。
蕊娘眼波微转,将青瓷小瓶塞进荷包里,“若查出来是我投毒,你可会救我?”
谭开霁毫不迟疑地点头,“你我是同一艘船上的人,等王爷死后你去做陛下的妃子。”
蕊娘服从的应了声,心里暗暗地冷笑。自己仿若遭人踢来踢去的蹴鞠球,出于被利用各种斡旋于权贵男子们其中。
随后,蕊娘回往庆安王府。
黄昏时分,王府书房内。
公冶庆将虎符放置在锦盒里,对邹昂吩咐道:“戍守在各地的王侯皆被召京,无漏网之鱼。你现如今去准备,等我进宫那日将王府的家眷送走。”
邹昂似是想到某件事,“谭夫人如何处置?”
“这枚眼线还给谭家人。”公冶庆的手无意碰到书案上颜输棠的画像,沉思片刻又道:“不必扔进脏污渠沟里了,放她自由。”
他本不在乎随时可弃的棋子,可看到她的脸,她的某些话不由浮沉在脑海中久之不散。
屋外,蕊娘恰好听到公冶庆与邹昂的对话,认为自己永不可指望皇家的人,他们决不会将小人物放在眼底。
她敲了敲门,高声道:“妾有事要跟王爷谈。”
公冶庆浑厚高昂的声音响起,“进来。”
蕊娘推门而入,款步姗姗走到公冶庆面前,将青瓷小瓶放置在书案上,告知谭开霁指使之事。
邹昂愤怒,对公冶庆请示道:“小的派人捉拿谭侍郎?胆敢谋害王爷凌迟不为过。”
公冶庆出声道:“真正要杀我的人是当今主位的人。”
“王爷打算如何做?”邹昂问。
公冶庆唤退蕊娘,对邹昂轻言一句。
邹昂朝他拱手行礼,旋身去办差。
宣平侯府内。
颜输棠仰望湛蓝暗淡的天幕,目光追寻片刻只能看到浮现的第一颗星星。心里牵挂着终日陪伴自己的小暶月与卫廉,不明他们现下是否在哪处的客栈安歇,亦或是仍坐在马车里赶路。
她旋身回到书案前,翻看景家在京城的几家商号账册。
夜色更深时,颜输棠核对完一半的账册,碧雯走进来道:“庆安王府的人请颜娘子去为王爷看诊,听说王爷身中奇毒。请了几位宫里的太医去,皆是束手无策。”
颜输棠放下账册,对碧雯交代几句,掌灯出门。
侯府外,邹昂站在马车前来回踱步,故意表现出焦灼模样。
他忽见颜输棠捧着锦盒掌灯走来,打开车门道:“王爷此次病的重,颜娘子请上马车,咱们快些赶去王府。”
颜输棠走进马车里,邹昂关上车门坐在车辕,挤在车夫身边赶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