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日,魏谏都带颜输棠到驿馆求见楚婰,回回被搪塞拒之门外。
这日,颜输棠独自骑马从颜王府来,在馆门口瞧见魏谏静候于柳树前。
颜输棠骑马到树前,脚踩马镫翻身下马走近魏谏,“王爷何时来的?”
“比你早来半柱香时辰,一如昨日被拒绝了。”魏谏对楚婰不灰心,想到某件事抱怨道:“昨儿官家从那几位将军口中得知,我带你入烟花场所。我受了他好一顿训斥,如何解释都像是做了罪大滔天的事不可饶恕。”
颜输棠笑笑,将马缰绳绑在树梢上,抱起锦盒走进重兵把守的驿馆大门。
三楼正中间的厢房外。
颜输棠一走到门口,凑巧遇到楚婰的婢女阿莲。
她还未说明来意,阿莲便说道:“郡主跟奴婢进去,我们二公主在内等候已久。”
“等我?”颜输棠见阿莲点头,好奇对方是否接纳了。
华丽雅致的大厢房内,楚婰整个身子浸泡在花香袭人的花瓣水中沐浴,每日泡两次都无法使淡化异味的时间维持得久些。
她在楚国皇宫里自幼习惯了,何况自己的母妃旧年鼻子失去嗅觉,从未对皇族中人产生过芥蒂。连同自己也不在意。
楚婰抬起白皙莹润的手臂,用水瓢将温热的水顺着竖立的手臂淋到腋窝,清晰闻到那处的味道,依稀觉得正常。
屏风外传来阿莲的声音,“二公主。颜郡主来了。”
“过来。”楚婰语气不冷不热。
随即,颜输棠与阿莲走上前来。
楚婰目光锐利地盯着颜输棠,白皙的手指搅着浮满艳红花瓣的水面,阿莲拎起热水往浴桶里加。
“你忍受得了这股味道么?”楚婰对颜输棠质问。
颜输棠神情端庄,将锦盒放置在圆墩上,“容貌之争,才情之争,何时气味也成为衡量一个人的标准?”
楚婰轻笑,上翘的狐狸眼眼梢漾着惑人的美态。她从花香四溢的浴桶里走出,赤着丰腴绰约的光洁身子走向颜输棠。
她见颜输棠迎上一眼自己的身子,偏转过头避开视线的模样,戏谑道:“你非男子怕甚?”
颜输棠对那般丰润的身段看得眼红心跳,目光定格在擦身所用的白绸上。
“若你是个男子,定是位正人君子。”楚婰走到颜输棠眼前,嫩白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可有夫之妇竟联合别的男人逛勾栏,这算何事?”唏嘘一番,“我竟为卫世子感到不值。”
那日魏谏将他的外袍给颜输棠穿上,带她进烟花场地的情形,站在驿馆三楼窗前的楚婰尽收眼底。
颜输棠直言,“进莳花院不过是为听几个人的真话。王爷让我跟去为他作证。”
楚婰面露愠怒色,“那就说我视线外的地方王爷会做不入流的事。”
颜输棠未理会他二人间的情绪,走到圆墩前打开锦盒,背对着未穿衣的楚婰将药膏盒子递出去。
“二公主擦干身子,将此药涂在腋窝试试。”颜输棠道。
楚婰坐在铺着锦被的美人榻上,轻摇着纨扇散散在浴桶泡久的热气,“我要你来。”
颜输棠犹疑地回头走向楚婰,取白绸盖在她胸前,拧开药膏盒子。
楚婰为她这番行径忍俊不禁,故意说道:“你见了我的身子都脸红,想来我定然比你更能博得卫世子的喜欢。不如我让父皇认你做义女,你改嫁给谏王爷,我当卫世子的正妻。”
“临巍爱我。”颜输棠一脸淡然。
“你未听说过见异思迁么?”楚婰狡黠地说。
楚婰抬起手臂,清晰的味道连自己都嗅得到,却见颜输棠仿若未察觉。或说把自己当做常人看待。
颜输棠走到盘匜前洗净手,匀抹些黑药膏轻轻涂在楚婰腋窝。
楚婰被碰痒得笑出声,不由自主地躲开她,伸出手去,“我自己抹。”
颜输棠将指尖剩余的指甲盖量抹在楚婰指腹。楚婰两黛眉颦蹙着,“堂堂王府嫡女,如此小气。”
“有两味药甚少,近期寻不到代替的。”颜输棠道。
“看来是稀罕的宝物,这样才好。”楚婰闻了闻药膏浓郁的苦药味道,斟酌一番仍涂在腋窝处。
颜输棠背对着衣不蔽体的楚婰,静坐美人榻上,单手握住锁骨上的如意纹小银锁,似是陷入思考中。
楚婰用白绸布披身,观察行为举止端正的颜输棠,蓦地感觉她有趣。
自己今日肯放她进来,是听说她在魏国的所作所为,不乏那张给楚国的增产粮食方法,更不乏治病救人、验尸之举。原以为她不过是被人夸大其词的庸碌女子,却是有能耐至极。
半柱香时辰后,楚婰俯首嗅了嗅腋下味道,明显感觉淡了不少,重重掩盖于它的花香都不能比那股同样刺鼻的药膏使用后清爽。她对气味甚是敏感,内心亦然。
楚婰对颜输棠道:“明日再来这儿伺候我。”
颜输棠道别后,走出屋门。
她一直待在楚婰身边未离开,察觉不出气味轻重变化,对端雪蛤粥进去的阿莲道:“你进去嗅二公主身上气味是否淡了,回来告诉我。”
“奴婢!”阿莲神色异样,抿了抿唇,凑近颜输棠的耳边低声说:“奴婢早已失去嗅觉,近身伺候二公主的人皆是如此。公主不知道,望郡主务泄露出去。”
楚国皇宫里侍候主子们的宫人,大部分会被喂毒药或是打伤鼻部永失嗅觉。除了皇家那几位年纪颇大的男子们知道,被娇养的公主、皇子们全不知。
主子们拿自己当正常人看待,自己也当他们没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颜输棠眼里闪过讶色,颔首后离开。
西市的景家玉器行内。
景文伏案对比账册,正为几国中不能通货之事犯愁。禁止贸易的命令生生断了大部分商人的财路,景家部分产业有所波及。
他听见铺子里的伙计说:“郡主来了。”
景文忙起身招待颜输棠入座,转告她之前托付的事,“咱们的人没法运输货物进出,郡主的信送不进北燕。”
“无妨。我听说总账出来,景家还是受到牵连。”颜输棠见景文唏嘘着点头,又道:“不妨绕远路通行,增加人手护送货物。楚国未与敌国撕破脸,我们就借散落在楚国与各部落的景家商铺推出去。”
“属下也这样想,可犹豫着。现下就照郡主所言去准备。”景文道。
他们景家的人从闻昭那边得知,颜输棠亲手为景夫人报了仇,全都更为认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