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妍听过颜输棠等人寻财宝的经历,却不知那鲛人是真是假,“是苗寨里么?”
马玉颔首道:“确实是,卫娘子听说过多少?”
“我们只知道这里。”颜输棠不想将六长老的事公之于众,惟愿他在苗王寨耳根清净,安然度世。
马玉正欲继续谈鲛人传说,小二端着烧好的菜过来。
他们开始用膳,鲜少谈话。
而后,他们五人绕着都城北边的溪流行走。
魏盼儿抬头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眼睛被强烈的阳光刺得愈渐睁不开,“这日头烈,棠儿带杨大家和马小郎先去那边凉亭坐着。我与妍儿去买几把油纸伞来。”
马玉见她们两名貌美女子行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回想起不少恶霸欺凌的故事,对杨远交代,“我跟去帮她们。杨大哥照顾郡主吧!”
话音甫落,马玉旋身离去。
颜输棠与杨远一前一后往凉亭而去。
她坐在石桌前,看着淇水滺滺的河面,“那日跳舞的花魁娘子像是故意唱不一致的曲调,引您弹另外一阙曲子。”
“我也是之后才知,是她让孙大人请我入宫弹琴。不知何时得罪于她。”杨远皱着眉道。
近来蕊娘俨然清闲模样,总能觅得自己的行踪,围上来一番挑衅。
“还未来得及问,您赠我曲子唤作何名?”
“你认为它像是何物的声音?”
颜输棠凝眸思考,想到某件事,“像是涓涓溪流的声音,能令人静心。”
杨远食指拇指摩挲着左手袖子棉布料,说道:“《海棠溪音》如何?”
“杨大家定。”她翦水秋瞳漾着不宁的情绪,此曲名似是挂着自己的名。
杨远看着形貌昳丽的颜输棠,注意到她眼神规避,“今后叫我杨大哥。”
“杨大哥。”她唤道。
石板桥上,蕊娘亭亭玉立于栏杆前,手中撑着古色古香的油纸伞,美得宛若古画里的神女。
她美眸注视着亭中,辨认得出对坐的俩人是颜输棠与杨远。
傲然立于五国中的卫世子之妻,自己并不妒,因那是最好的一对。昔日对传闻中的卫廉,自己躲在珠帘后看上一眼便心满意足,世间男子中惟有高山仰止的卫廉能得自己敬重。
至于杨远,不过是自己未得手的猎物,得又扔才是花间游戏的有趣之处。
…
街巷青砖路面铺着细碎的皑皑白雪,莳花院内却暖得令人纸醉金迷。
厅堂红氍毹上,姣服极丽的勾栏女子们摇摆着细如柳的腰肢,舞动间步步生莲,美艳摄人心魄。
蕊娘双手抱着暖炉,从二楼拾级而下。
“蕊娘!”洛五郎一眼瞥见她,立时扔下怀中白衣美人,高视阔步走向蕊娘。
蕊娘听出声是谁,不屑抬眼瞧,拢了拢覆盖在身上的貂皮斗篷继续往院门口处走。
被洛五郎抛下的白衣美人撇撇嘴角,对他讥笑道:“又一度热脸贴了冷屁股,细细数公子这是第几十几回?”
洛五郎不怒反笑,玉指挑起白衣美人的下巴,“你也得数数她与我共度春宵的次数。”
白衣美人使了个眼刀子甩向他,冷声道:“公子混迹秦楼楚馆,这名声倒是传得勾栏里人尽皆知。而今是准备在莳花院定居么?”
“我去过各地,进过的楚馆怎么着也得有数十家,就属此地能勾住我的魂儿。知道为何么?”洛五郎眼里尽是轻佻感,勾唇一笑,“除了蕊娘的缘由,这儿的美人最狂!”
此言引得在侧男子们大笑,有些不加收敛面露委琐之态。
洛五郎忽见一群男子围聚于门口,那抹婵娟的人影折回来,戏谑道:“说蕊娘,她就回来了。”
“大雪天出去招不到蜂,引不了蝶。可不得回来?”白衣美人轻蔑地扫了眼蕊娘,见她身后跟着腹部隆起的小美人,颇感好奇。
蕊娘这边。
厚斗篷着身的冯巧巧搀扶着颜输棠,对蕊娘无奈地说:“你让恩客们散去,小娘子身怀六甲,若被磕到绊倒那可不妙。”
蕊娘转对那群笑脸相迎的男子们劝一句,他们只好退到两旁静看。
颜输棠俯首看顾脚底下的路,怀里的锦盒积了雪水被沾湿,手冻得僵僵的。
方才她正在常记医馆坐着,秦艽一家昨儿回常家山庄,请她来照看片刻。午时送走最后一位问诊抓药的人,冯巧巧便在雪中跑来,说莺花像是感染了风寒,让她来此看诊。
蕊娘紧紧跟随她二人身后,不关心病情每况日下的莺花,只对颜输棠格外在意。
阴冷潮湿的后院里,她们走进破旧的屋子里。
屋内燃着呛人的木炭,蕊娘等人迈入门槛被熏得眼泪婆娑,不停咳嗽。
“这什么炭火,快端走!”蕊娘对身后的大茶壶道。
大茶壶借烛光摸到腐朽木桌上的茶壶,将水注入烟熏火燎的炭盆里。他正欲端走时,蕊娘吩咐,“去我屋里让人取刚燃的炭来。”
“是。”大茶壶端盆走出屋门。
颜输棠手持油灯蹲到莺花身旁,她虚弱的咳嗽,脸上脓疮更为严重,鼻子上出现腐烂倾向的小洞。
颜输棠用纱帕盖在莺花手腕上把脉,与上回的孱弱病态无差别。
“她如今的状况,我也无力回天。”颜输棠直言道:“只能用药续着几日命。”
饶是冬日,莺花身上的腐臭味仍是浓郁。
蕊娘捂住口鼻,问冯巧巧,“多活一日多一分痛苦,你还要她继续承受么?”
“莺花想活着。”冯巧巧每多看莺花一眼,便更揪心。
颜输棠打开锦盒,将治脓疮的药粉抖些在莺花伤口处,取出早抓好的药包递给冯巧巧,“煎药去。她若未吃过东西,就带些清粥给她食用再给她喝药。”
冯巧巧接过药包离开。
屋内只余颜输棠三人,蕊娘看顾唇部脱色的莺花,说道:“既救不了,郡主何必白跑这趟?你与世子的孩子比她的命贵千万倍。”
“总比令她独自垂死挣扎好。”颜输棠将脸巾放到盛水的盘匜里,拧干后轻轻擦莺花的脸,避免碰到沾脓的面。
此时,白衣美人与几名穿厚实的勾栏女子走进来,冷眼旁观地铺里羸弱的莺花,嫌恶地捂紧口鼻怨声载道。
白衣美人盯着颜输棠看,笑说:“原来有比花魁娘子还要美的人,挺着大肚子也不知是被何人糟蹋了?”
蕊娘脸色一沉,扬手“啪”地掌掴白衣美人,厉声警告,“你不言谁也不会割了你的舌头,尖酸之言说多了哪日也烂掉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