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小竹林后静观的蕊娘,将那番谈话尽收耳中。她以为弹琴的人是杨远的妻子,而另外两位则是锦袍青年男子们的妻或妾。
蕊娘暗暗的想:杨远那样的人,绝不会将躲在人后独赏的曲子传给他无意的女子。
她忽见玉容郎君失望而归,冷嗤道:“你赌输了。”
“今夜你陪我。”玉容郎君面对五官精致的蕊娘,眼里的黯然之色一扫而光,。
他目光由上及下、由下及上打量蕊娘,似是要将她看入骨子里。其人花容媚而不俗,身段窈窕丰腴,是世间少有的优物。
蕊娘拽住他的滑顺的丝绸衣领口,敏锐地觉察到某件事,娇嗔道:“水榭里的人美么?”
“以花相拟,她是花中王,你为副。”玉面郎君毫不忌讳。
他素来喜欢看心高气傲的花魁娘子醋意萌生之态。勾栏里惟有为她而妒的男子,从未有过她因任何男子嫉妒的情景。
蕊娘朱唇勾起嘲弄笑意,轻轻推开玉面郎君抵上来的胸膛。
她洋洋洒洒的转身,莲步朝回去的路移动。
今次跟着万千权贵男子中的一位出来赴约,赏的并非所谓仙林奇境,而是听闻痴迷于琴曲的某人会循声来此佳景。
自己不喜那人,独爱在他面前晃悠,当做打发百无聊赖的漫长游戏时光。
颜输棠这边。
故意扰断的人离开,她捋了捋思路,继续弹奏琴曲。
一曲终,魏盼儿被挑起的怒意得以平息,说道:“若知你是谁,那人定会躲得远远的,羞愧嬉皮笑脸以钱侮辱于人。”
“不谈郡主的身份,卫世子的妻子这一层就已令人望而生畏了。”寒梅笑道。
魏盼儿尝了口香甜的芙蓉糕,语气平和,“莫以身份压人,我只是怨那人无礼。知道是误会,可等弹完琴进来更为妙。”
颜输棠将黑漆桐木琴放置到琴匣里,扶着桌面起身,“咱们绕着北鹊庄走一圈,听说瀑布处最美。”
卫妍挽着她的胳膊,看着她正身后像是浮出水面的孕肚,笑说:“是那人未看见棠儿有孕在身,否则压根不会上前来。”
魏盼儿与她们说笑起来,带着众人往前游逛。
两日后。
颜输棠听说秦艽一家从常家山庄回来京城,前来医馆。
医馆大门午时才开,来寻医问药的人并不多。
青葵不敢乱跑撞到有孕的颜输棠,规矩地坐在她身侧,盯着她圆滚滚的肚子看,声音稚气,“姐姐很快会生小侄儿么?长什么模样,弟弟还是妹妹,会叫什么名字?”稍有停顿的一连串问。
其实她也曾问过红枝,除了名字一问三不知。
“还不知名字,三个月后你会见到他。”颜输棠温柔地说道:“希望是个小闺女。”
“红枝也快生了,她倒盼着是男孩,能连同闻昭一并揍!”常闻温说玩笑话。
秦艽用托盘端着几碗冒热气的燕窝粥走来,对常闻温笑道:“哪日你也娶个红枝这样的,好好管束你。”
常闻温额头紧皱,摆摆手说:“夫人可饶了我。我是不敢要,若娶位有郡主十之有一好的姑娘,我会去寺庙烧高香。”
在门外恰好听见那话的闻昭走进众人的视野,手杵着常闻温的头,“你说的,我派人给你打听去。记得一炷一炷烧香,一百只完毕才能回去娶妻。”
“切!”常闻温狠狠剜了他一眼,不屑地说:“大丈夫何患无妻。”
秦艽将粥碗放置在食案上,对颜输棠问:“我们听说东方怜死在北燕皇宫,这样大快人心的事也不知谁动的手?”
心有怀疑是精通药理的颜输棠,东方怜极其狡诈、阴险,非寻常武功高强的人能接近。
喋喋不休争辩的闻昭二人起了兴致,常闻温说:“这辈子最开心的事之一,莫过于那毒女作茧自缚,玩死自己。听那些去北燕乱葬岗刨尸体的东方家的人说,她死在自己制作的毒药上,那极邪门的东西惟有她会拥有。”
颜输棠如实告知,秦艽等人听得瞠目结舌,也讶异燕帝性情残虐。
“难怪我和东方少主潜入皇宫,听到那位四公主的悲叹之言,指的是这个。”闻昭感慨道。
秦艽拉着颜输棠的手,心里交织着各种情绪,“险些你就像我这样,被她下毒害得滑胎。她死了,堂姐的亡灵得以告慰,过往的事就此勾销。”
常闻温看颜输棠的眼神多了敬畏,暗自腹诽:郡主好样的,必要时能下得去狠手。
此时,门口处跑来一名秾妆普通的年轻女子,她气喘吁吁,说话断断续续,“谁是女大夫?快去随我接产!”
“寻常接产直接找稳婆去,门外右拐五十步路内的茶楼。老板娘是接产好手。”常闻温道。
“难产。”年轻女子歇了会儿,说话利索,“我打听许久,此处有女医者,是全京数一数二的名医。去晚了可就一尸两命了!”
听及此,秦艽立时起身,见颜输棠和青葵也跟着要走,叮嘱道:“青葵不准去。棠儿就在此等着,同样是生产的场面,我怕会吓着你。”
颜输棠淡然地说:“迟早会经历的,我也见过盼儿生产。”
年轻女子催促一声,秦艽只好带着颜输棠快步赶去。
青葵太过年幼,担心会恫吓到她,被强行留在医馆。
秦艽扶着颜输棠的胳膊,朝前方步履紧促的带路女子问:“生产的女子在何处?”
年轻女子火烧眉毛,高声道:“咱们跑快点,一炷香时辰能到。”
秦艽顾着颜输棠,只加快脚步,不敢剧烈跑动。
莳花院前,装扮鲜艳亮眼的风尘女子们对富贵男子们赔笑脸,来往去送。
秦艽见年轻女子朝院门进,立时拉住颜输棠,对那女子问道:“你说的难产女子在这里面?”
“那是我的好姐妹,你们救救她。”年轻女子面露焦灼色,回走两步欲强行拉止步的秦艽二人进去救人。
“棠儿。你回去。”秦艽劝道。
自己是不在意,可棠儿身怀六甲,因着层层碍事的身份,不便进去。
颜输棠看顾里里外外甚多的男子,对孤身的秦艽说:“我陪师母去,接产要紧。”
“走吧!”
年轻女子见颜输棠好说话,抓住她的胳膊,引着似是犹豫的秦艽进入闹声喧嚣的莳花院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