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苗兵迫于无奈点了头,一行人朝正堂去。
正堂内,苗王与六长老整襟危坐。他们得知,其他几名长老们欲处死阿善。
苗王眼里闪过怒色,对苗兵命令道:“将长老们请来,今日必得挑明。”
苗兵恭敬行礼,旋身离去。
“瘟疫解救之法,多谢卫兄和夫人。”苗王诚恳地朝卫廉与颜输棠一拜,看着难得露面的六长老,又道:“六长老是我的师父,你们帮他挽回危局,形同救我一命。”
“长老和阿善帮了我不少忙,理应谢阿善。”颜输棠语调平和。
阿善不以为然地说:“真正用药,调配药量的人是你。”
苗王招待他们入座,谈论两句瘟疫之事。
半柱香时辰后,四位长老踱步进正堂,注意到六长老竟走出地下石屋,个个面露诧异神色。
龙长老眼神凌厉的盯着阿善,对苗王道:“阿善毒性不改,祸害到我们自家人。若不处死,将来祸端不可估量。”
其他三位长老气势汹汹的扬言——当着全寨的人烧死阿善。
众人吵得面红耳赤,六长老重砸手边的银拐杖,训斥道:“若要全苗王城的人给阿善陪葬,你们立时烧死她!”
他见那几位闹声消弭,危言正色,“阿善的蛊毒是我所赠,无意牵连诸多无辜者。老夫染过瘟疫,生死之事早看开了,不妨由我承担罪责。”
四位长老们哑口无言,目光投注于一副凛然模样的六长老身上。
龙长老朝六长老尊敬一拜,叹气道:“您是我苗寨最尊贵的人。除却身份,你对大家救死扶伤,曾在我性命垂危时赐药的恩情,我们谁都不会忘记。纵然是阿善抵罪,也绝不可能伤您分毫。”
颜输棠见长老们态度大变,便说道:“我向苗王提要求,只一个,保全阿善。”
苗王不暇思索的同意。
六长老将精致的锦盒递向颜输棠,肃然地说:“你救了大家,此珠和画今后是你的。”
又对身侧诧异的众人,语重心长道:“因昔年救死扶伤,挽回困境,鲛珠才被奉为圣物。可它在危局时并不能救我性命,证明无神力。”
“往后我不再是鲛人,只做寻常的苗族人,诸位可会接纳?”
他见满屋人态度温和,似乎打消某种顾虑。
苗王欣然道:“我一直奉您为师父与医者,从不记得您与我们有何迥异处。”
六长老捋着花白的胡须,内心欣慰。
颜输棠抱紧锦盒,知道六长老是故意当着大庭广众下,秘密原物奉还。她祖母之物引发诸多事,委实该就此平息。
“颜小姑娘,我收你做徒弟。”六长老对颜输棠道。
“求教解蛊之法,不制蛊毒妄害于人。”颜输棠福身行礼,“六师父。”
六长老眼角眉梢笑意更深,“乖徒弟。”
…
颜输棠与卫廉留在苗寨数日,将感染瘟疫者治好。期间六长老教授她毕生所学的病症与蛊毒之法,赠予重要书籍。
阿善曾带人前往盗匪寨,亲自救活奄奄一息的五人,以作微不足道的弥补。
苗王城门外。
林七等人重整车马静候,见颜输棠等人出来。
“四哥!”林七冲到大病新愈的林四面前,林四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兄弟俩朝颜输棠与卫廉拱手道谢。
卫廉与林七兄弟二人、钱康胜说着话。
而城门口,门内人山人海,全是前来相送的苗寨男女老少。他们有亲人受颜输棠恩惠,也有随苗王而来送客的。
阿善依依不舍地握住颜输棠的手,面带笑容地说:“往后输棠是我阿善的师姐了!”
苗王站在六长老的木轮椅旁,认同道:“颜师妹,保重。”
颜输棠杏眸里浮现欢色,以师兄妹为称唤了他二人。最后对六长老说道:“六师父,等我们走后适时晒晒太阳。”身处黑暗之地,怎会有不恐惧、孤寂时?
“别唠叨了,走吧!你们来这儿一趟,搅扰我耳根子数日,我早想回去舒坦的地下小屋独处。”六长老佯装不满。
可他内心蓦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暗忖:时不时违逆我的小徒弟不在,上来也是无趣。
颜输棠将锦盒交给六长老,说道:“珠子陪着您多年,我拿走亦是无用。连着我新画的一幅图一并送给您。”
六长老打开锦盒,未管顾黑珍珠,展开画卷。
他见画像上的自己栩栩如生,和颜悦色地坐在椅子上,腿上盖着湛蓝锦缎。看不出腿部是常人双腿,抑或是昔年中原人所排斥的异状。
六长老沉默着,眼里却含着笑意,目视颜输棠的马车队伍离开。
第一辆油壁马车里,颜输棠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已无方才热闹的人群影子。
“棠棠。”卫廉轻声呼唤。
颜输棠回眸望向精神饱满的他,清俊的脸眉眼如画,唇不涂而红。气质高雅,犹如世外仙人。
她倾身抱着他的腰,肆无忌惮地吻上他的唇。
终于能不用顾忌那瘟疫,去亲近他。
卫廉沉迷于她的吻,感觉她的唇新嫩的豆腐般柔软,沾着胭脂的花香,清甜醉人。
良久后,颜输棠脸上热热的,推开霸占着自己,似是不舍放开了他。
卫廉明眸漾着动人的神采,拥住她的背,“你自己主动贴上来,怎将我推开?”
“要有个度。”颜输棠弱弱地道。
“对你无需克制。”
他将她放倒在自己双腿上,俯首亲了她的脸颊,用薄被盖住她的身子,“睡一觉醒来会近些。”
颜输棠握住卫廉宽大温暖的手,阖眼休憩。
路途并不觉心境荒凉、孤单,有他所在的地方永远是富足而和煦的。
他们与钱康胜、林四等人结伴寻找财物,队伍边行边找了两日,未能找到地貌图上的吻合之处。
夜里时分,众人在树林空旷之地安营驻扎。
林七等人围坐在火堆前饮酒,林四问道:“听说治瘟疫的药,是世子的夫人所制的。”
“对。”林七悉数告知在地下石屋的那段经历。
林四对颜输棠赞誉一番,“夫人竟有此精湛的医术。”
罗祺擦着洒在脖子上的酒,笑说:“你们未在京中,不知那五石散也是夫人用药,帮着让大家戒掉的。”
“五石散?”钱康胜好奇道。他以往也服食五石散,奈何在战场上耗时良久,药物与粮草短缺,早就被迫戒了。
林七讲述具体往事,将林三的事也告知林四。然后,举起酒坛朝周围的人敬酒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