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会是恨?”公冶昀俊美绝世的脸勾起毫无暖意的笑容,整个人亦仙亦妖,“看来朕隐藏得过深,以至于你从未发觉过我属意于你多年。”
他见卫廉眼里闪过讶色,继续道:“即是不同男女之情,朕的爱也是有尊严。从始至终都无须你接受。”
若非经年沉淀的深厚情感,原可以像对付旁人一般逼迫他去做屈服于自己的不齿之事。
可气质高雅的卫廉在他心目中乃巍峨雪山,更是天底下如圭如璋的清流君子,盖世无双。
“卫某感念,可陛下不该令许多无辜者枉死。”卫廉看着被压制在宝座上的颜输棠,“我已有爱的人。”
殿内众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全都心绪复杂。北燕虽不乏龙阳之好者,可此事竟发生在相貌、才华闻名五国的二人身上。
公冶庆心里涌起不适感,堪堪明白公冶昀争夺颜输棠的缘由。站在高处看待,初次觉此人可怜,论起主动对权贵朝臣像勾栏妓者争权夺势的交易,流淌着一半皇家血脉却依稀是肮脏不堪的。
“临巍,死吧!”公冶昀微微抬起匕首向卫廉的胸膛刺去。
亲手了解他的性命,自己不必为如蛛网般祸人、扰人心智的软肋所困,身居高位并不需要深情。
林四忽然抓住公冶昀结实的胳膊,说道:“让微臣帮陛下,纵是陛下百年之后,落入黄泉的你们亦能无仇恨而并肩相行。”是林玖儿的嘱托。
林四未等难得犹豫的公冶昀同意,直接夺过匕首刺中卫廉的胸膛。
卫廉皱着眉承受冰凉的刀进入皮肉内的麻木感,胸口渗透出鲜红粘稠的血。他秾睇猛跑过来的颜输棠,逐渐感受到火灼烧似的剧烈疼痛,无力地倒在塌上的锦被里。
“临巍!”颜输棠发疯似的奔向卫廉,盈满眼眶的泪珠抛洒出。
公冶庆抓紧她的双臂,任凭她使重力踩自己的脚。他宽大手掌桎梏她的力道更重,丝毫不令她挣脱。
公冶昀看着锦塌里慢慢阖眼,最后伸向床沿外双手下坠的卫廉。他修长如葱白的指节朝卫廉高挺的鼻子伸去,却听到谭开霁的声音,“庆安王家眷到!”
众人朝进内殿的方向望去,谭开霁带数名禁卫挟持惠妃母子俩进来。
林玖儿见公冶昀仍要确定卫廉存亡,她的手指摸着卫廉的手腕,悲痛地说道:“世子死了。”
公冶昀露出冰冷面孔,并不完全信任林家兄妹俩。
公冶昀视线从恐慌的惠妃母子俩身上挪至公冶庆那边,“六哥,若你想要他二人活命,将所有的藩王召集此地。朕要亲眼看着你杀尽他们。”不止谋反的藩王们被杀,最后存活者会反过来对付公冶庆。
“父王!救我们!”元思稚嫩的脸表现出畏惧之色,不停呼救。
惠妃连忙堵住他的嘴,对公冶庆高声道:“妾和元思绝不会成为王爷的阻碍,请王爷莫顾忌。”
公冶庆看着自己后院唯剩的女人与孩子,并不受影响。
他认为登帝位是瞬间的必然之事,收拾北燕余下的残局,与联合魏国保住自己的国家更为重要。
颜输棠趁公冶庆的注意力被他们吸引走,万念俱灰地快步走向惠妃,拔出身边银甲兵的剑指着身后追来的公冶庆等人。对谭开霁说道:“用我来换他们做人质。”
谭开霁看了眼林玖儿与公冶庆,阴险地笑说:“好啊!王爷爱颜娘子胜过惠妃。”
“先放娘娘和元思过去,我会同时走过去。”颜输棠擦干脸上的泪滴,谨慎地走进谭开霁身边的禁卫之中。
得知卫廉再无声息那刻,如坠深渊的绝望感随之而来。若能以经受肝肠寸断的躯壳保全亲近的人未成不可。
公冶庆的官兵们接回惠妃母子俩。
谭开霁立时压住颜输棠的肩膀,锋利的长剑压在她脖子上。他并不敢杀她,而是早就想趁机讨好稳赢的公冶庆。
萧佐见公冶昀眼神示意,踱步走到谭开霁面前,扬剑刺向颜输棠。谭开霁目瞪口呆,最后却见剑走偏锋直接捅入自己的腹部。未能预料到,更躲闪不及那利刃的速度。
谭开霁捂住流血的肚子伤口,创巨痛深地瘫倒在地,张了张口数次,无力地问出,“为、为何?”
“你轻易放惠妃母子走,心早就想投靠公冶庆。”公冶昀睥睨着卧在地上挣扎,面目狰狞丑陋的谭开霁,憎恶地说道:“昔年是你的父亲将年幼的朕送进龙阳癖好的权臣之中,利用我像谭氏一般,出卖身体为落魄的谭家拉拢权势。”
“朕继位后第一个杀的人正是你父亲。”
谭开霁目眦尽裂,嘴巴微动却痛得发不出声音。
他堪堪明白父亲为何突兀暴毙而亡,只是当初自己忙着偷乐继承显赫的财势,未去管顾。而今心里被不甘心、怒恨的情绪填满,却无力爬起来。
萧佑见谭开霁未再动弹,探了探他的鼻息禀告道:“他已经死了。”
公冶昀目光汇聚在被萧佐要挟的颜输棠身上,对公冶庆说道:“颜郡主的生死交给六哥决定。”
公冶庆瞥了眼恹恹的颜输棠,对黎文槐命令道:“将所有的藩王召集到此地。”
“王爷筹谋至此,千万要慎重考虑!”黎文槐劝说。自己初见时虽倾心过世子的夫人,可当下再看重女子终究不如国家大事,好似鸿毛与泰山之较。
“半柱香时辰内他们必须到殿内。”公冶庆催促。想趁乱时尽力保住她的性命。
黎文槐看顾周遭的每位眼神异样的将军与兵们,迟疑片刻,无奈地走出殿门。
颜输棠肩膀被禁卫们的手掌压着,无法随意妄动,只观察他们手中的剑,等待藩王们进来的时机赴死,不去成为任何人的威胁。
须臾,藩王们跟着黎文槐进殿。
“他们进来,可以放我回去了。”颜输棠看着右手边禁卫未出鞘的剑。
公冶昀指着第一个进殿的梁王,对公冶庆挑衅道:“先从九弟杀。”
公冶庆踱步走向颜输棠,她急忙道:“不必顾虑我。纵是救了我,我也会追随自己的夫君而死。”
“看紧她,不准她现下死。”公冶昀怒声道。
颜输棠使重力踩着右边禁卫的脚,他痛得抽出被她碾压的脚,她顺势抽出剑刺向心口。
禁卫们惊吓地去拽她的手,奈何剑尖已经陷入她皮肉里,鲜红的血迹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