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当真是一丝爱慕的情绪都没有了。
萧策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一道影子出现在两人身后,伴随着低哑沉稳的声音:“璟儿困了就带她去睡吧,我有什么好见的。”
萧策回身,喊了声:“大哥。”
温如璟也回过身,揉了揉困得有些惺忪的眼睛,仔细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成熟男子。
一身玄色衣裳,精细的滚边刺绣,手臂处被紧紧收束着,腰间只戴了一个绣工粗糙的平安符,一看就是有了年头的物什。
萧时宴不似萧策那般风流倜傥,他身上带着一股子能让人安心的气息。许是长年征战的缘故,他眉目锋利,面庞冷峻,自带着肃杀气息。
这种类型的血汗男儿,是温如璟叛逆期喜欢过的。但现在真是一丝一毫都喜欢不起来。
不过她还是冲着他弯了弯唇,温顺的喊了一声:“大哥好。”
萧时宴掩了下眼底的情绪,伸手摸了摸温如璟的头,嗓音异常平静道:“去休息吧。”
“好!”一听要休息去了,温如璟对他的好感度瞬间提了好几层。
“萧策,你带璟儿去。”
萧策不情愿的看了他一眼,“大哥……”
“快去。”萧时宴不容拒绝的吩咐道。
萧策没法子,只得领着温如璟去了她以前住在将军府时候的房间。
月光将两人影子拉的极长,萧时宴看着那抹走的轻巧的小姑娘,只觉得眼底有了涩意。
方才她喊他大哥。
那是她以前最讨厌的称呼,她最不喜欢唤他大哥,她以前总是喜欢唤他时宴哥哥。
————“时宴哥哥,你能不能带着璟儿一同去战场,璟儿绝对不会添乱的!”
那日城门口,风沙飞扬的迷人眼睛,萧时宴跨坐在威武雄壮的的卢马上,面色冷峻的没有一丝感情,残忍的对一心向着自己的小姑娘如是说道:“战场上不需要废人。”
“时宴哥哥,可是你走了璟儿会想你啊!求你了,带着璟儿一起吧,璟儿不怕吃苦的!难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喜欢璟儿吗?”
狂风胡乱的扬起了小姑娘的墨发,那双水眸正熠熠生辉的盯着他。
而萧时宴只是紧了紧马上的缰绳,没再看她一眼,抽了马屁股便飞驰而去。
夹杂在风声里面的是他冷漠的话:“不喜欢。”
回忆戛然而止,萧时宴仰头看了看空中的圆月。
那时候,温如璟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曾拍着萧策的大腿说,自己以后会成为他的大嫂,让他尽早适应……
那时候的温如璟,满心满眼都是他,却被他亲手推开了。
这一推开,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萧时宴用衣袖轻轻拂过眼角,站在原地待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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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宫殿门外,李公公手里抱着一个拂尘,打着瞌睡候在门口。
里面是当今皇帝,还有大长公主和镇国公。
大长公主和镇国公是傍晚时候入得宫,这在御书房里面一待,就是两个时辰。
吱呀一声,御书房的门被从里面打开,李公公醒了瞌睡,将衣袖蹭了下嘴巴,忙低头行礼道:“恭送大长公主殿下,恭送镇国公大人。”
“你好好看看朕是谁?”奉安皇帝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李公公一抬眼,吓了一跳。
哎呦,来开门的居然是他家陛下。
“陛下……”
李公公耷拉个脑袋,手里的拂尘都跟蔫儿似的搭在肩膀上。
“你退下休息吧。”奉安皇帝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李公公点头称是,低着头往后退。
大殿的门被彻底打开,镇国公和大长公主手牵手走出来。
望着比案齐眉,气质雍容的大长公主,奉安皇帝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这一场景像极了二十年前,皇姐刚和顾衡定下婚约,两人并着肩手牵手的走出大殿。
那时候,来开门的也是他。
时光真是匆匆啊,二十年光景,不过转瞬即逝。
“皇姐……”
奉安皇帝走到两人面前,平日里在朝堂上八面威风的人,此时竟像个讨不到糖果吃的孩子。
见状,镇国公松开了牵着大长公主的手,先行往前走了几步。
“陛下,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大长公主笑着牵起了他的手,一如那年在敌国宫殿她牵起他的手,从此以后,一切艰难险阻皆是为他。
晟儿的病情虽是暂且控制住了,但这看似风平浪静的奉阳城里,实则波谲云诡。
今儿镇国公就在世子府里面查出了不少探子,以晟儿的能力不可能察觉不到那些人,但为什么不给清楚了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这大梁国来说,她是位高权重的大长公主,可对于晟儿来说,她只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皇姐真的非走不可吗?”奉安皇帝反握住她的手,满眼皆是不舍。
这是他的皇姐,这是待他最好最疼他的皇姐。
大长公主垂下眸子,低叹了一口气道:“华储,”
“皇姐不必说了,你,你让我适应适应。”奉安皇帝松开她的手,慌张的退了几步后转过身去。
“那本宫先行告退了。”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奉安皇帝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攥了起来。
没一会儿,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件大氅披在了奉安皇帝身上。
“李公公,你说,皇姐这次是不是真的要走了?”
“这………老奴不敢多说。”李公公低垂着头,瑟瑟缩缩的。
“朕让你说你就说!”
“老奴觉得大长公主这次是真的要走了!”李公公忙着说道,生怕触了龙须。
奉安皇帝刷的转过身来,瞪了一眼李公公,带着愠怒道:“掌嘴!”
“唉。”
伴君如伴虎啊。
“你给朕想个法子,皇姐若是出了这皇城,这江山我拿着还有何用?不如把皇位让出去罢!”
奉安皇帝说完,甩袖回了大殿,留下一脸呆滞的李公公。
陛下要退位?!
这,这不行啊!
老公公甩了把拂尘,忙不迭的的跟着自家陛下进了大殿,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嘴皮子倒是倒腾的挺溜:“陛下,老奴觉得大长公主要离京不过是因为顾世子近日来受的这些苦,陛下不妨从世子爷身上下手,只要世子爷安康,大长公主是断然不会走的!听世子府的领兵说,世子爷早上出门时候还好好的,是从第一衙门出来以后犯的病,老奴觉得这里面没准有什么猫腻儿。”
李公公轻喘了一口气,继续道:“………老奴还觉得,若是陛下您生一场病,大长公主也是断然不会走的。”
最后这句话李公公说的小心翼翼的,一边说着一边偷瞄着背对着自己站着的年轻帝王。
见他微微有了动容才斗胆继续说道:“大长公主对陛下的情分可不比对顾世子的浅………”
奉安皇帝突然转过身来,一双锐利的眸子里面闪着点点星光,他一手拍在龙椅扶手上,道:“最近朝中有些大臣心有些浮躁了,那第一衙门买官的事儿明日你让沈鄂去查一查,我大梁朝纲一个蛀虫都不能有!”
奉安皇帝负手站着,视线瞥到了桌案上放着的一封辞官文书上,轻哼了一声道:“近日朝堂不稳,堂堂世子爷被人当街暗算,且朕最近龙体抱恙,需要休养,一个月内不想看见任何一封辞官的文书。”
说着,他一手捏起那文书,刷刷几下子撕开,随手一扬,碎纸屑飞的到处都是。
一小块纸飞到了李公公脚下,他垂眸看了一眼,只看到了那上写的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顾衡亲笔
望陛下恩准。
李公公眼里闪过一抹叹息。
啧啧。
可怜的镇国公啊。
又不能成功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