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古董店关门歇业的第三天,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铛铛”的敲门声一阵急促,一阵轻缓,听得沈云松心烦意乱,出于自己良好的职业道德素养,于是臭着脸前去开门,推门见是两个笑嘻嘻的西装革履的男子,便一目了然知道了这两人是要来干嘛的。
“我说了不卖!不卖!别再来了!”沈云松不耐烦地大吼着。沈四一没醒过来的这几天里,他已经把自己熬得活脱脱不像个人样儿了。
眉心爆痘,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成了一团鸡窝,连胡子也没工夫刮,虽说他原本也并不怎么光鲜亮丽,可总归还算体面。可现在呢,虽说只有二十出头,却足足苍老了十几岁,活像个被工作和生活摧残已久的中年男子,对生活失去了信心一样无依无靠。
平日里他对谁都是好言好语的,那完全是出于他职业的本能,而现在沈四一病着,这才是头等的大事,所以他早就全然没了心思去应付店里其他的事情,没了职业的束缚,自然就变得比平时不知颓废了多少倍。
“哎哎哎,别啊,沈老板,价钱咱们好商量嘛。我们钱先生是真心想要您的这个铺子,你看再考虑考虑?”那两个男子依旧不放弃,试图说服沈云松,作势要往店里去坐坐详谈。
“管你是什么金先生还是什么钱先生,我说了不······”沈云松正耐着最后一点性子准备再重复一遍。
沈云楼从里面,一把拎起那两个男人,稍一用力,向外甩了出去,转脸平淡地看着沈云松说:“还废什么话,再来就直接轰走。”
这种人是典型的“欺软怕硬”,沈云楼只是冷冷地瞪了两眼瘫坐在地上的他们,他们就识相地连滚带爬消失在了沈云楼的视线。
自从八宝古董店歇业开始,坊间不知怎么的就多了几个流传甚广的谣言,大多是猜测古董店是得罪了哪位“权贵”,又或者出了什么变故,于是一时间就多了许多上赶着要来收购这间铺子的人。
八宝古董店,坐落在寿城最繁华的商业街,拥有寿城最顶级的黄金客源链,是个人尽皆知的风水宝地,多少双眼睛如狼似虎地虎视眈眈,闻风而动。
三天里,这已经是第五个上门谈收购意向的。
沈四一昏迷不醒,沈云松忧心忡忡,店里死气沉沉,像是个办丧事的灵堂一样,压得人透不过气。
沈云楼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借着赶人的理由,顺便出来透气。回来时,脸上多了一份不清不楚的感情,说不上来到底是沉重还是感慨。
沈云松双目无神,定定地看着沈云楼,气若游丝,问道:“云楼,你怎么了?”
他记得沈云楼出去的时候表情还算正常。
“没什么,”沈云楼微微摇头,过了一会儿又说,“这年头,怎么老有人想着去死,屁大点儿的事儿想不开就想去死。”
沈云松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这句话可不就是说得他么,前两天要死要活地要了结了自己,哭着喊着要陪着沈四一一块儿去送死,多亏了沈云楼的一顿臭骂才好歹放下了这个念头。
沈云楼骂了他一个狗血淋头,说这不叫忠心,而是“缺心眼”,沈四一这还没死,就已经有了要跟着陪葬的。
想死不难,可要再活过来,可就没那么容易。
沈云楼颇有感慨,因为这一生,他都深受其害。
······
方囿一脚踢开八宝古董店的大门,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二话不说直奔内间,一边拆卸着身上厚重的衣物,一边大喊着:“四一!四一!你怎么样了!”
沈云松忽然听得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像打了鸡血一般,“蹭”地一下有了精神。一颗干柴遇见了希望的火种,瞬间燃了起来。
沈云楼挡在门口,环臂靠在墙边,一脸不屑地对着面前风风火火闯进来的女人,淡漠地说:“人还没死呢,你这是叫魂?”
方囿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丝气愤,一把推开沈云楼,连一个正眼也没给他,疾步走向里面,并不理会他。
沈云楼“切”了一声,翻了个十足的白眼,跟着方囿一起进来。
冤家聚头,这次是看在沈四一命危的面子上,他们才不至于大打出手,要是按照以往的“光荣战绩”,大战个三天三夜,三百回合是完全不在话下。
“方姐姐!你终于来了······”沈云松呜咽呜咽地哭了起来。
方囿最受不了的,就是看到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哭得这么梨花带雨。她当下从包里掏出一张画着奇奇怪怪图案的纸,二话不说贴在了沈云松的脑门上,让沈云松立刻闭严了嘴。
“怎么样,还哭吗?”
沈云松僵硬地摇摇头。
片刻后,见沈云松不再抽泣,方囿这才取下沈云松身上的符,拍着他的肩膀,心满意足地说:“这才是我的好小松嘛,挺大一个小伙子,别动不动就哭,怪丑的。我这不是就来了么,别再哭了,一定会有办法的。”
沈云松点点头。
除了沈四一,大概他也就只这么听方囿的话了。
沈云松一早就注意到,方囿进来时,手上了一个大约有十二寸的竹编箱子,以为是什么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顿时觉得沈四一有救了,瞬间就来了精神,脸上挂着不自觉的笑,问:“方姐姐,你那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好东西啊?”
方囿回头瞅了一眼自己都箱子,悠悠地回过了头,淡淡地说:“哦,那是几盒碧螺春。”
沈云松:……
他不死心,接着又问了一句:“那方姐姐,你带了什么神丹妙药来就师傅啊?”
方囿:“我没带。”
沈云松:……
沈云松虽然无语,却没说什么,倒是沈云楼实在忍不下去了,冲着方囿大声喊道:“让你来是救人的,不是让你来玩的,你带几罐破茶叶有什么用?!”
方囿方才进门时被压抑的火气像火箭一样被点燃,一发不可收拾,也声嘶力竭地冲沈云楼吼着:“那我不是得先判断是什么病症吗!你们只是让我过来,又没说他得了什么病,这又不是感冒发烧,怎么能乱用药!你是巫医还是我是巫医,不懂就闭嘴!”
大战一触即发,沈云楼和方囿谁也不甘示弱,卯足了劲儿要出去找个地方大战一场,毕竟几个月没见,因此“仇人见面,分外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