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是赶在下课铃响之前进的教室，他前脚刚从后门迈进去英语老师就拍拍手下课。
恰巧他的座位又是最后一排，除了江夜以外基本上没有人发现他。
江夜停下手里的笔看着左手边他的那位校霸同桌，桌上不整齐地摞着十几本书，两条腿搭在课桌下面的横栏上，身子往后仰，凳子和课桌隔了一段距离，后背快要抵到白色的墙面了。
江夜看了几秒钟后收回视线。
前面的林儒拱了下他的桌子：“你说大头是不是把人扣下了，都一节课了。”
江夜没说话。
“不应该呀，大头不像是能约束住校霸的人。”林儒继续拱。
为了防止他再次拱桌子，江夜本来张口想提醒他口中的校霸已经回来了，结果就看到一截清瘦的手臂越过他的半个桌面，搭在了林儒的一侧肩膀上。
林儒回过头：“江哥……”
一句话卡了半截。
楚辞皮笑肉不笑：“你是在说我？”
“不是，不是，的，我，校，校霸——”林儒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楚辞嘴角微抿，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高兴：“叫我名字。”
林儒摇头。
楚辞轻嗤了一声，他不在的时候这些人对他评头论足的，这会儿又装作很怕的样子给谁看呢。
“楚辞，”江夜把他的手臂微微推开：“你挡着我了。”
放在他手臂上的手是温热的，楚辞的皮肤比较凉，被人这么措不及防地握着，莫名有些灼热。
他绷着脸抽回了手臂。
有了江夜的解围林儒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去不敢再动。
那天在双井镇撞破的事还是让它烂在肚子里比较保险，直觉告诉他楚辞这人太危险，他有些后悔，当初就应该拦住江夜的，小偷是找到了，却也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万一楚辞找他封口怎么办？林儒心里紧张得不行，身子不自觉地抖动了起来。
这个抖动比刚才拱桌子的效果还厉害，楚辞和江夜坐的是两人桌，很快就波及到他这边。
他心里恼火，伸出腿往前踹了一脚，半威胁道：“你他妈再抖一下试试？”
即使是下课楚辞这一嗓子还是惊动了不少人，不远处嬉笑打闹的人群停了下来，围在一起说话的那帮男生也转过脑袋看向最后一排。
林儒坐在位置上一幅怯懦样子，还有他身后那个看起来极其不爽的眼神，大家第一反应就是林儒被楚辞欺负了。
梁达开看热闹不嫌事大，瞬间嚷嚷着：“校霸刚来一班第一天就欺负人？当着我们一班学生的面不太好吧？”
他说完周围的几个男生看向楚辞的脸色瞬间变了。
江夜眉头一皱。
“我们”一班？校霸？欺负人？
楚辞微眯着眼，下一秒直接踢开凳子站起来：“什么时候轮到十五班的逼说话了？”
“你骂谁是逼？楚辞你个渣逼！”梁达开有些恼羞成怒。
“我操你妈的蛋！”
楚辞直接抄起旁边的凳子砸过去：“季强都没敢跟我这么说话，你找死！”
凳子隔空往梁达开所在的方向飞过去，他周围的几个男生惊呼着往旁边躲，教室里顿时乱作一团，砰地一声巨响，凳子擦着梁达开的手臂砸在了他身后的白色墙面上。
楚辞没跟他客气，用了十成的力，只不过微微偏了方向，梁达开被蹭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他扶着旁边的桌子好半天才直起身子，右手臂顿时一片麻木。
刚才那伙本来对楚辞不满的男生都离得远远的，梁达开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一个人站在那里狼狈不已。
离门口近的几位同学犹豫着要不要去办公室报告老师，但又被楚辞眼底的阴霾吓到了，纷纷钉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动。
梁达开又羞又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辞一点情面不留，他忍着手臂钻心的疼试图挣回一分面子：“你以为三十六中是你一个人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他妈欺负同学还有理了？有本事用成绩说话！”
楚辞冷笑一声，梁达开卖力舔的样子真让他开了眼界。
就刚才那帮男生们的反应，他在一班连个屁都不是。
教室里火药味儿浓得呛人，其他人的目光一前一后集中在两个人的身上，更多的是集中在楚辞的身上。
伊倩刚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局面，不用想就知道是有什么矛盾，何况教室里完完整整地保留着争斗现场。
她拿起语文课本往讲台上一拍：“怎么回事？没听到上课铃响了吗？你俩叫什么，站在那里干吗？”
楚辞看着梁达开有些躲闪和着急的眼神慢悠悠转过身子，嘴里吐出两个字：“打架。”
“……”
“有什么矛盾非到了打架的地步？啊？刚才有谁参与了，或者看见过程的，都跟我去办公室！”她气得声音提高了一个度，手指着讲台下面的一帮站着的人。
她刚说完站着的人纷纷回到位置上坐下，原本就在位置上的更是把头低了下去。
楚辞身子倚在桌边气定神闲地站着，梁达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还是梗着脖子站着。
伊倩皱眉，怎么就两个人，两个人能闹出这么大动静？她有些怀疑。
“没有人了？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还有没有？”
林儒脸色憋得通红，死死咬着嘴。
教室里面一时间有些安静，就在她准备继续说话的时候一个人站了起来。
“老师，我看见了。”他的声音有些低，眼神不明。
楚辞：“……”
“江夜？”伊倩眼底带着一缕诧异。
高二年级办公室。
班主任杨大头端着茶缸正准备出去的时候，伊倩拉开门帘进来，“伊老师这么块就讲完了？”她好像刚出去没多久。
伊倩冷着着脸，回应他的是身后跟着的三人。
大头看到楚辞进门的那一刻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一早上苦口婆心地教育了这孩子三十多分钟别又出什么岔子。
伊倩把语文课本用力往办公桌上一拍，语气尖锐：“杨老师，你们班的这几位同学刚开学就送了我一份大礼！在我的课堂上打架，这是存心让我不痛快是吗？”
伊倩一米七的个子站在杨中天的面前气势丝毫不弱，这会儿又正在气头上，想什么说什么，矛头直指三人。
杨大头被她吼得眉心一跳，赶紧问道：“你们几个说说怎么回事？刚开学有什么矛盾是不能用语言好好解决的，非要打架？今天是伊老师第一节课知不知道？”
梁达开站在一边没有吭声，垂着头看起来更像受害者。
开学第一天进了两次办公室的楚辞同学不以为然，比起旁边梁达开那逼明显镇定许多，只是在看向大头的时候多少有些不自在。
不过也只是片刻，楚辞开口：“梁逼……达开，似乎对我有意见，他恶语相向，语气不善，丝毫不尊重同学，骂人、撩架一点不含糊，让我滚出一班来着。”
梁达开：“楚辞你放屁！明明是你……”
“闭嘴，怎么还骂人了？梁达开这是在办公室，注意用语！”大头皱眉打断他。
楚辞：“老师，他刚才就是这么骂我的，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不信你问江夜同学？”
“那也是你先动手的，打人还有理了？”
“先撩者贱！”
“……你！”
“都给我住嘴！”
大头似乎这才注意到站在后面的江夜，他提起一口气：“江夜你怎么也来了？”江夜抬起头，“楚辞说得是真的吗？你都看到了什么，跟我说说。”大头觉得他俩的话都不可信。
“嗯。”江夜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声音。
“……”
嗯，是怎么意思。
楚辞对上了他的眼睛，颇为赞同：“老师我没骗你吧，是某人先出言不逊，我才好心“提醒”了一下，”他说完眯起眸子看向梁达开：“我要是真想怎么样，他今天不一定能从教室竖着出去。”
梁达开浑身一颤，没再说话。
大头以为他默认了，随即狠狠说道：“同学之间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闹成这样，破坏友情不说还耽误伊老师上课，你们身为一班的人还有没有规矩？”
伊倩冷哼了一声。
“这样吧，你们两个人每人写一份两千字检讨，打印出来一式两份，一份交给伊老师，一份交给我，给你们三天时间。”
大头看向伊倩尴尬笑道：“伊老师你觉得这样的处罚怎么样？”
伊倩没给两人好脸色：“别说我没提醒你们两个，不管有什么矛盾，在我的课堂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犯不是我也不是杨老师能够决定的，我会直接向年级上汇报，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
伊倩眼角有一颗痣，说话的时候细细的眉毛上挑，面相看起来有几分刻薄。
大头觉得面上火辣辣的，他们惹谁不好非要惹伊倩，她在老师中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年级主任有时候都怕她。
楚辞听说要写两千字检讨脸顿时垮下来了，心里把梁达开骂了一百遍。
大头继续：“为了公平起见，检讨的事情就由江夜监督完成，毕竟你是班长，也有责任。”
“是。”江夜开口。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楚辞从办公室出来后看着江夜的背影若有所思，江夜至始至终就只说了两个字，不明白他站出来的意义是什么。
况且，以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格，他看到什么了？
他不是班长么，看到了又为什么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