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P（X1，X2）到原点的距离这道题已知了离心率为二分之一和椭圆方程，那么接下来我们需要求出b和c的关系，利用X1、X2的乘积以及和，求出P到o的距离……”
林岚讲到这里停了一下：“楚辞同学请你告诉我点到直线的距离公式是什么？”
楚辞指尖转着笔，眉头浅浅地皱了起来：“林老师我能翻书么？”
林岚：“……”
“你要是能一下子翻到也可以，说明你对书本还是比较熟悉的，作为一名正常的普通高中学生，熟记公式的出处这是必备的。”林岚退了一步，作为连续三年重点高中的毕业班的特级教师来说，遇到像楚辞这样的学生，还是她五年前的事了。
不禁让她想起自己第一年上班的时候带过的那些小崽子们了，林岚想到这里对楚辞很是期待。
楚辞顶着这种期待压力巨大，林岚笑着看楚辞从书包里拿出必修课本，然后从目录章节开始找，大概过了两分钟，楚辞对着目录找到了页码，然后又过了一分钟，成功找到了……向量的长度公式。
林岚不笑了。
“……”
她咳了一声，饶是再好的脾气此时也有点挂不住，她给这孩子讲题整个一焚琴煮鹤的既视感。
楚辞摸摸鼻尖，扬起水雾般的眸子：“林老师，其实我上节课有的地方没听懂，新班级不太适合我自己的学习进度，你可以再讲一遍么？”
“啊？你们高二分班的啊？”林岚不知道三十六中的教学规则，三中没有按成绩走班制的说法，也可能是学校不一样，重点高中的学生进校水平差别不是特别大，学生们没有必要分三六九等，每个年级都是直接升上来的。
林岚考虑到这一点稍微缓和了一下，新班级不适应情有可原，何况楚辞的底子相对于其他人要薄弱一些。
“嗯，我们学校是这样。”楚辞垂着眼说了一句。
他不是个喜欢来事的人，但在学习这个问题上确实让他头疼，有些习惯一旦养成就会变成真的，而一旦成真就很难再改变。
他原本以为可以一直这么混下去，可现实显然不行，最起码未来的三百六十五天中他要面对无数个像今天这样无聊又难耐的补课。
楚辞现在只能祈祷一年之后能回到B班，只要不拿学习拘着他，怎么样都行。
林岚之所以能够在三中连续三年担任奥数班的班主任，一是因为她优良的教学技能，二是因为她修过心理学，懂得怎么调和学生的内心。
摈弃繁复的说教模式，从最本质的动机出发，解题动机和记忆动机都是需要细心把握的。
林岚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于是答应：“没问题，哪里没理解，我再给你讲讲。”
楚辞翻出那道例题给林岚，正好是自己昨天走神的时候大头讲的那部分知识点，大头把答案写在了黑板上，他没记，鲜乎的知识点冷了一晚上，完全没有余温了。
“我看看……这道题是这样的……”
从家属区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这会儿温度降下去一些，凉风吹在身上正舒服。
马路上的路灯一排排亮着，光线映在地面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绿灯亮了，楚辞穿过马路走到对面，那是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在一个三四线小城市能有这么一个便利店实属罕见。
也算他今天运气好，收银台处还有些没卖完的关东煮，种类挺多的，他买了些福袋、年糕、丸子之类的东西，收银员给他盛了满满一勺汤，还赠了双筷子。
下午放学后和以匡超为首的社会主义五好青年们忙着上号，就只喝了几口雪碧，饭也没来得及吃，打完游戏时就已经感觉饿了，现在快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便利店的玻璃窗外面有两张凳子，不知是铁的还是塑料的，被雨水冲刷得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孤零零在那里，肉眼可见上面的灰尘。楚辞把书包扔地上，直接蹲在店门口吃了。
关东煮味道不错，小小的一份鲜香四溢，一口汤下去很是暖胃。
他自己做饭本就不错，再加上二叔又是开店的，对便利店的东西没有什么感觉，这份关东煮得到了这么高的评价说明真的饿得不行了。林岚家跟三十六中隔了一条街，属于比较老旧的家属区，楚辞的出租房在那条街尾，相对来说环境还算僻静，他当时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楚辞单肩背着书包，耳朵上插着耳机，调了一个夜跑模式，沿着人行道开始了夜运动。
他跑得很快，路灯一个接一个向身后移动，除了耳机里的夜晚小调只能听到有规律的换气声。
“迟到的站成一排，老规矩，从左到右报数！”一个雄厚的嗓音在学校门卫室响起，年级主任王国伟叉着腰，手里拿着一根教鞭。
“一、二、三、四……”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七点三十五，离早自习结束还剩十五分钟，虽然三十六中的早自习没有老师上课，但有巡视年级的监督组，在没在学不重要，人来齐了就行。
当然，不迟到是最好的结果。
王国伟一声令下门卫室很快就站成了一排，手里拿着包子豆浆的，跑得气喘吁吁拎着书包的纷纷老老实实站着，一眼望去还有几个没穿校服。
“新学期才开学多久你们就这么不尊重时间，有没有一点自觉？”他一个个看过去，每到一位学生面前给一教鞭：“早饭都没吃上什么学？你怎么不穿校服？还笑，说得就是你，喘的这么厉害你是吃了一头牛还是怎么的？”
“老伟轻点，下次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次？”
“伟哥我错了。”
“叫谁哥呢，我多大？你多大？心里没点数！”
年级主任王国伟像是训小鸡仔一样挨个‘慰问’，没有毛病也要挑出一句毛病，谁让你迟到呢。
“六、七……十。”最后一位迟到的同学报完数。
“居然迟到了十个人！”王国伟把手表对着他们：“都看看，现在几点了？离高考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时光转瞬即逝，你们知不知道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门卫亭那边缓缓走来两个人，“浪费生命就是……你们看什么看！”
王国伟停下了叨逼叨，吼完一嗓子又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顿时脸色涨红：“楚辞——匡超——”他极力喝道：“迟到了还这么悠闲！三十六中是菜市场吗？！”
两个人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
年级第一的学神慢慢从他们身后出来。
王国伟：“……”
江夜面不改色：“十三。”
匡超看着这位学神镇定自若地报完了数，很是自然地走到他的左边，挨着楚辞站着。
他心想，牛X啊！人家这学霸范莫不是与生俱来的？
楚辞昨晚夜跑过后又喝了一杯牛奶，本来睡得很沉，可是后半夜睡着睡着突然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才凌晨四点，于是干脆洗了个澡坐在床上写检讨书。
他睡眠质量不太好，睡梦中一旦被打断是怎么也睡不着的。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楚钟祥半夜和苏茵吵架，两人先是小声理论着什么，后面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噼里啪啦摔碗的动静把楚辞吵醒了，他就一个人抱着被子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任凭外面怎么吵都不开门，一直睁着眼，对着地板发了一夜的呆。
不知过了多久，天快亮了，争吵停止了，他还是一个人缩在角落，再也没睡着。
两千字的检讨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和匡超一起去了早餐店吃饭，晃晃悠悠的也没看时间，毕竟以前在B班早自习就是形同虚设。
没想到今天运气不好，碰到了王国伟值校。
他不是怕，就是有些麻烦，毕竟这位是出了名的炮嘴，不仅能说还夹枪带棒，虽然比起大头持久力稍逊，但战斗力惊人。
逢他值校楚辞都是从西门进，西门紧挨后街，门卫相对宽松很多。楚辞歪着脑袋看了一眼时历，今天不是星期三么，王国伟怎么会在这里。
他临时换班了？
他正想得出神，王国伟走过来就是一甩鞭，楚辞往后一趔身，教鞭甩到了他身后人的身上，王国伟眼睛挤了挤，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那不算轻的一鞭结结实实地打在江夜身上。
他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些愣住了。江夜和这帮迟到的小鬼不一样，在老师眼里都是当宝贝疙瘩在疼的，还指望他一年后能为学校拿个清北录取通知书，毕竟三十六中可是整整十年没有出过一个市状元了。
就近两年的趋势来看别说市状元，连全市前十都够不着，就是学校最好的一班，也只有不到三个人能进前一百。
而江夜就是为数不多的那一个，可以和三中奥赛班匹敌的真正尖子生。
王国伟这一鞭，真怕打出个好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