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这次对楚钟祥下手有些狠，他到底是去医院看了一眼，顺便给他交齐了医药费。
楚辞不知道楚钟祥为什么会从一个酒鬼变成了赌鬼，明晃晃地偷别人东西，如果自己不来医院楚辞相信他连医药费都交不起。
想当初他差点没打死苏茵，要不是当时年幼的他拼了命地拦着恐怕楚钟祥早就成了杀人凶手，楚辞这么对他已经算留了情面，何况是他先来招惹自己的，楚辞警告了他这么多年可他就是死性不改，每一次都是相同的嘴脸，欺软怕硬，厚颜无耻，毫无人性。
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楚辞不敢保证不对他做些什么。
楚辞处理完这些事情回到双井镇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街上的路灯亮着照着昏暗的路，楚辞嘴里叼了一支烟，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这一片的店铺都关门了，他借着路灯远远地看着二叔的店还亮着，估计是在等他。
他走过去的时候门口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四角帐篷也收走了，楚辞把烟扔在脚下踩灭了，推开玻璃门叫了一声：“二叔。”
里面的人抬起头从藤椅上站起来，楚老二的眼里满是担忧：“小辞啊，他又来找你了？你有没有受伤？”
二叔拉过楚辞的手前后查看了一遍，楚辞拍拍他的手背：“放心我没事，地上的血不是我的。”
楚老二这才松了一口气，继而满眼厌恶：“那个狗东西趁我不在又来欺负你了，他奶奶的，别让我逮着他！”
楚辞满身的疲惫卸去一半，失声笑道：“他也只有被我欺负的份。”
楚老二道：“他估计又缺钱了才来找你，你千万别心软，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赌博就是个坑，填不满的。”
“我知道，没给。”他早就过了心软的年纪，尤其是对楚钟祥。
一楼店铺的灯关了，楚辞拿出手机把“手电筒”的功能打开给二叔照着路上了阁楼：“早点休息，别为我担心了。”
二叔为他的事等到了半夜，楚辞鼻子酸酸的。
在闷热的天气中，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一般，厚重的咸湿感持续了一天又一天，不知不觉暑假过去了一半。
自那天楚辞把楚钟祥教训了一顿后楚钟祥也没来再找过他，他是死是活楚辞丝毫不关心，一个好赌成性的人嘴巴又不干净，指不定哪天被追债的人砍死在外面，若是有一天楚钟祥能彻底消失楚辞一高兴说不定还能买副棺材替他收尸。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那个赌鬼能早日从他的世界里离开。
楚辞来二叔这里本意是为了躲避楚钟祥，现在楚钟祥走了他却不想回晋中市了，苏茵和沈天孚的家楚辞住着有些别扭，总归不如在二叔这里方便。
许是昨晚睡觉落了枕，楚辞感觉后颈周围那一块僵硬无比，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他睁着眼睛醒了醒神，捡起床边搁着的一件半袖衬衫套在背心外面，晃悠着两条长腿下了阁楼。
他起的相对较早，清晨的空气没了车尾气和白色的尘烟清新不少，净化了一整晚的新鲜空气让人格外顺畅些。
这个时候二叔还没醒，楚辞拉开卷门给门口这一块的水泥地洒了一些水，趁着太阳还没出来给地面降降温。
洒完水后楚辞沿着这片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照例走进了一家早餐店。
楚辞在生活上面很随性，但在饮食上面相当挑剔，特别是早饭，豆腐脑要咸的，包子要灌汤的，隔夜的咸菜不吃，葱不吃，酱油多了也不吃，油炸类的主食像油条、油饼这两种吃得少。
这些忌口的东西一样样算下来可供他选择的就不多，但好在双井镇这地方街上一溜的全是小店，小本买卖花样繁多想吃什么应有尽有，楚辞还能隔三岔五换换口味，也不算太单调。
“楚辞这么早？”
“醉风情面馆”的老板娘腰上系着围裙老远看着楚辞就热情地打着招呼。
楚辞眼睛看着路面微垂着头两手插兜踩着马路的白线走着，听到声音抬起头，认出跟他打招呼的人后没什么表情地应了一声。
这种招揽生意的方式见怪不怪，有时候他会给几分面子进去坐坐顺便解决了早饭，但大多数的时候也只是打过招呼继续走，毕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胃。
他用了五秒钟的时间在脑海中想了想他家的招牌面，然后犹豫了半分钟才决定要不要进去吃。
楚辞一脚跨过马路旁断裂的碎石坑，在店外挨着帐篷的一角找了个塑料凳子坐下来。
好像有一阵子没吃葱油拌面了，他胃口好的时候就不怎么挑，就比如现在。
“一碗葱油拌面不放葱。”
“好嘞”，老板娘成功揽到一位客人后高高兴兴地进去做面了。
楚辞吃东西很邪乎，老板娘早知道他的习惯，葱油拌面每次都要求不放葱，这方面“醉风情面馆”很拿手，因为她家蘸料味道好，调好的蘸料你绝对闻不到一丝葱味儿。
楚辞刚坐下不到两分钟桌上就上好了一份面，他问老板要了一罐啤酒，食指抵着封装口轻轻一拉就开了，雪白色的浮沫“滋滋”冒着泡，楚辞吹开了表层的浮沫就着易拉罐仰头喝起来。
喉结滚动了两下，凉意顺着嘴滑进了喉咙，楚辞把手机搁在桌子上挑起一坨面吃起来。
醉风情这会儿没什么客人，老板手里夹了一支烟在离楚辞不远处的地方坐了下来。
“楚辞啊，什么时候放的暑假？你不在的时候你二叔可成天嚷嚷着要等你回来看店，你真回来了他倒舍不得使唤你了。”
“该使唤还得使唤，有什么舍不得的”，楚辞挑起一口面条满不在乎地说着。
“在上高三？”老板看了眼楚辞，眼眸很深，给人的距离感恰到好处，说话做事表现出来的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比同龄人看着成熟。
“开学高二。”
楚辞放下啤酒罐，头也没抬继续吃面。
老板坐了一会儿后有几个客人进来，站起来边招呼着人边进屋做面了。
楚辞拿起剩下的半罐啤酒喝了两口，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他看着那通电话手顿了一下，停了几秒后接了。
“妈。”楚辞的声音有些过于冷淡。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也被冷到了一样有几秒钟没说话。
楚辞也没挂，继续等着。
“你什么时候放的暑假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你是觉得我没有必要知道是吗？”苏茵的语气不是很好，看起来有些生气。
“不是。”楚辞干脆利落。
“什么不是，那你怎么不回家？我和你沈叔叔在家盼着你一个星期了，你倒好，一句话也不说连家都不回了，小辞，你不能这么自私不为别人考虑。”
楚辞的眸子慢慢变深，到嘴边的嘲讽变成了“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五指捏着易拉罐慢慢用力，瓶身一点点扭曲，在它快要瘪之前一口把剩下的全喝了。
“什么你的我的，你怎么会这样想，妈在你眼里也是外人吗，我辛辛苦苦把你抚养长大什么时候让你受过委屈？你现在委屈给谁看？”
苏茵的语言有些犀利，近乎责问，楚辞被她尖锐的声音炸得措不及防，眉心微蹙。
小吃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对面坐着的客人放下筷子后进店问老板拿饮料了。
楚辞从兜里摸出几元硬币搁在了桌上，起身离开了醉风情面馆。
苏茵说完了那句话半天没等来答复，她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说得重了。
“就当妈求你，给妈个面子，回晋中市好么。”
这转变来得太快，楚辞还沉思在她上句话中。
“你不用这样，过几天，过几天我抽空回去。”
苏女士很懂得怎么拿捏人心，几分钟的时间楚辞就答应了她的话。
这种带有目的性的通话不是一次两次了，楚辞猜她下一秒就会挂电话。
“那我等你。”果不其然，苏茵说完这句就率先挂上了电话。
楚辞手指点了拨号主键结束了“嘟嘟”的忙音，他有些烦躁地挂上了耳机，随便点了一首英文曲子单曲循环，把手机塞进口袋里。
白色的耳机线缠绕在一起长长地垂落，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楚辞从碎石坑上跨过去往来时的路走去。
他微抿着唇，眼神没有温度，任谁都可以看出他此刻心情有多么不好。
楚辞回来的时候二叔刚起，门口的摊位已经支好了，楚辞走过去帮忙把西瓜摆上去，然后推开玻璃门进店把收银台的主机打开，货架上缺了一些东西，他从收银台的抽屉里找出一个单子，一手拿着货一手对着单子。
二叔照例打包了一份汤面回来吃，蹲在路边顺手剥了一颗蒜，他吃面的时候呼哧呼哧的，很有节奏。
楚辞忍不住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终究还是没开口。
原本单曲循环的歌曲似乎变了调，耳机里的音乐进入了高潮，萨克斯的声响充斥着耳膜，丝丝疼痛感传来，楚辞把耳机线扯掉，切了歌。
二叔吃完面端着一次性碗筷向马路对面的垃圾箱走去，楚辞被刚才的音乐声震地短暂地耳鸣了十几秒。
他坐下来，两条双腿挤在收银台狭小的空间里，略微弯着腰，闭着眼睛等声音消失。
有那么一分钟楚辞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