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一路绕过双井镇直达晋中市，车窗外的街景慢慢从破旧紧密的小店铺变成了高楼林立的大都市。
越往市中心开建筑越密集，这种程度的密集和双井镇不一样，规模宏大，高楼拔地而起，绿化优美的街道、修剪得整齐的花坛，以及随处可见的奢侈品店，无一不透露着城市的地位。
出租车内的人头歪在窗户上，闭着眼睛，黑色的头发垂落下来遮盖着眼睑，睡梦中的人眉头一直皱着，呼吸有些急促，睡得并不安稳。
车停下的那一刻楚辞缓缓睁开眼，有些僵硬地揉了揉压得发麻的胳膊，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多少钱？”
师傅有些羡慕地看着前面这栋别墅，指着表盘笑着开口：“给你抹个零。”
楚辞抬头瞅了一眼，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钱包抽出了三张红人头：“不必。”
单手拎出搁在后备箱的行李，缓步走了进去。
楚辞摁了门铃，里面的人没有回应，他把黑色行李箱立在大理石台阶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苏茵拨了电话：“我到了。”
苏茵可能正在午睡，听到他儿子的声音后含糊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唔，你等一下。”
楚辞这“等一下”就等了起码有五分钟，外面的天气热得要命，楚辞背对着太阳从行李箱中拿出一顶帽子扣在头上，就这么双手插兜毫无目的地站着。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在他考虑要不要直接走人还是继续等下去的时候门开了。
女人穿着一条价值不菲的云缎雪纺裙，精心打理的卷发披散在肩头，裙子包裹住凹凸有致的身材露出光洁的小腿，火红的彼岸花纹身镌刻在脚踝处，随着裙子的摆动隐约显现出来，举手投足说不出的美。
苏茵伸出手准备接过楚辞的行李被他避开了，她收回手侧过身子转而道：“今天佣人们临时放假，我让顾嫂也回去了，让你久等了。”
楚辞看了她一眼，这会儿脸色才稍微好些：“没事。”
“你吃午饭了吗？冰箱里有水果和牛奶。”苏茵说完要给楚辞拿，“吃过了。”楚辞在玄关处换了鞋，拎着行李箱上了二楼。
苏茵看着他的动作眉头一皱，对儿子的表现很不满，这种奇怪的距离感横在母子中间，偏又让她无可奈何。
她并不知道楚辞在双井镇经历了什么，因为楚辞压根儿没告诉她，这么多年楚钟祥每一次撒泼楚辞都一个人受着。
而苏茵呢，从楚钟祥的手底下逃出来后悠闲地过着豪门太太的生活，以前的种种似乎有意无意地被她全部遗忘了。
楚辞进入房间后反锁了门，把行李箱的东西整理出来，衣物塞进了衣柜，然后拿出一套干净的内衣裤进了洗浴室。
哗哗的水声响起，氤氲的水汽蒸腾，模糊了明亮的玻璃窗。
楚辞把脑袋对着蓬头，黑色的头发瞬间被热水打湿，从发梢上一滴滴落下来，顺着锁骨滴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楚辞洗完了澡换好衣服出来，顺手扯了条白色的毛巾揉在头发上，房间里的落地窗帘开着，阳光照进来有些刺眼，楚辞眯着眼睛拉上了窗帘，屋里瞬间变暗了。
顶着半干的头发躺在床上，这一觉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早晨。
晚饭没有吃，也没人叫他。
第二天早上楚辞睁开眼，脑袋有些胀痛，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深呼吸了一下嗓子堵得难受，身体的不适感来得相当强烈。
他伸出腿踢了踢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缓了半刻，薅了一把乱蓬蓬的头发，知道自己可能中暑了。
楚辞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从抽屉里找出一盒药吃了。
x武术馆。
楚辞站立侧身，一记左勾拳干净利落，对手瞬间倒地。
这个动作练习地相当到位，出拳漂亮，杀伤力强，武术馆中的人纷纷把头往这边望。
教练拿起手里的软棍敲了好几个人：“看什么看，好好练，以后也会达到这样的水平。”
被击倒的人在旁边人的帮助下费力地站起来，有些脸红，在空旷的室内场地被人观看多少有些无地自容。
楚辞取下头部的护套甩了甩被压出型的头发：“承让。”
“……没，没关系。”那人小声说着，话没说完楚辞就离开了。
休息室内。
老赵推开门放下手中的软棍走了进来：“今天怎么了？对小朋友下手这么狠，小心被你弄得不自信了。”
“有多小？我不也才十六。”楚辞回了一句。
“烦躁”二字大写在脸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情绪不太稳定。
老赵找了个位置坐下：“你练散打有六年了吧，有没有考虑给我当助教？”
“你这水平不当助教可惜了。”
楚辞失神地抬起头，半响说道：“没兴趣。”
老赵信了他的鬼话，要真没兴趣能一练就是这么多年？无论刮风下雨每周至少来三次武馆，雷打不动？
“高二了，没时间”，楚辞补充了一句。
“也是，学习为重，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随时可以跟我说，助教的位置给你留着。”
“谢了。”
楚辞拿起背包起身走了。
他早上出来的早，现在也不过上午十一点钟，楚辞嘴里叼了一根烟，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那盒放了几个月的解暑药还是有些作用的，至少现在没有刚起床那会儿那么难受了，脑袋还算清醒，精神也好了许多。
楚辞到家的时候不用他摁门铃门就开了，顾嫂站在一边对他笑着：“小辞回来了，沈先生和太太已经在等着了，饭也做好了。”
沈天孚？楚辞眉头一皱。
楚辞走过去的时候两人正有说有笑，桌上的菜都用遮罩盖着，明显是在等他。
“妈，”楚辞叫了一声苏茵，两个人的话被打断，笑容也消失在脸上。
楚辞看在眼里顿时觉得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你干什么去了，都十二点多了，你沈叔叔今天好不容易早一点回来。”苏茵看着斜挎着包站在大厅里的楚辞，不由得出声问道。
沈天孚摆摆手：“不要紧，小辞回来了正好开饭，你妈妈吩咐她们做了你爱吃的菜，孩子在学校肯定不比在家里。”
沈天孚起身揭开遮罩递给旁边的佣人，苏茵也换了一副神色：“你坐下吃饭吧，”她说完指着其中的一道红烧排骨对楚辞说：“我做的，你尝尝味道。”
楚辞坐在两人的对面，看了一眼那道红烧排骨，筷子直接越过了盘子夹起一道空心菜放在她妈碗里，又给沈天孚夹了一颗牛肉丸，然后没什么表情地吃着饭。
沈天孚有些惊讶，继而高高兴兴把牛肉丸吃了，感叹一声：“小辞长大了。”
她妈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楚辞，看他安安静静吃着饭也没再说什么，把空心菜吃了。
楚辞只是不想把气氛弄太僵，没别的意思。
他以前是爱吃红烧排骨，那是楚钟祥没沾染上赌博的时候，而一切都回不去了，时过境迁，难免习惯会变。
楚辞吃完饭沈天孚拉着他坐了一会儿，聊了些关于学习的事，楚辞挑着答了几句。
“小辞啊，你看要不转到晋中市来？这里教学资源比天水市要好许多，而且离家近，你妈妈也想多见见你，转到这里还可以走读，不用寄宿。”
沈天孚提起这个话题，询问楚辞的意见，苏茵不止一次跟他提起过这事，他也觉得可行。
楚辞坐在沙发上，抬起头看了一眼沈天孚：“不用了，三十六中挺好的。”
“这孩子，哎！”沈天孚叹口气。
“……可你这成绩”，沈天孚把话一转：“既然你不愿意转学那我给你在学校附近找个补课的老师你看怎么样？”
沈天孚看着他，眼中是询问的神色，楚辞不想拒绝他的好意，只能点点头：“谢谢沈叔。”
“一家人就别跟我客气了，那我跟你妈妈商量好了再让你和老师联系？”
“嗯，没什么事我先上去了，”楚辞起身。
“那小辞你休息，叔叔就不打扰你了，”沈天孚同样站起来，端起茶杯进了卧室。
沈天孚给他找老师的速度相当快，楚辞怀疑是苏茵和他提前商量好的，说不定苏茵给他打电话回来单纯就是为了这事。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后面标注着一个名字：林岚。
楚辞在三十六中上学，明面上是寄宿其实是走读，学校制度没有那么严格，老师按照上面的意思只管收住宿费，但是住不住就是你的事了。
他不太习惯群居生活，一个人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做饭休息什么的也方便。
沈天孚和苏茵给他找了家教老师楚辞正好有理由以补课为名早点回到天水市，在这栋别墅里住着他感觉心里是空的，这里不属于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习惯。
今天是周一，外出的人格外多。
楚辞看了一眼时间，上午八点，离和补课老师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公交站牌周围严严实实地围了不少人，楚辞往旁边走了几步，给他们挪地儿。
六十六路公交车刚好停在他脚边半米处的位置，车门开了，楚辞投了两元硬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他坐下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等车大军蜂拥而至。
“你踩着我脚了，怎么看路的？”
“谁让你堵在门口不动，没看到有孩字吗？”
“快走，快走，师傅开个后门，那位大姐帮我刷个卡，”有人把卡递给前面的人。
身边的位置被一个提着菜篮的大爷占了，菜篮子搁在两个座位狭小的空隙中间，里面的鱼活蹦乱跳的时不时往外扑腾两下。
楚辞扭过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往车窗里挤了挤，身子紧贴在车厢上面，两条腿难受地挤在狭小的空间里。
他一动大爷也跟着动，楚辞快要呼吸不了了，脑袋里一阵阵缺氧。
“能把东西放下来么？”楚辞问了一句，车内太吵大爷没听清，“你说什么？”
楚辞看了一眼大爷的体格和他面前遗留的一点空隙，把头扭过去没再说话，拿出一颗薄荷糖含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