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人生的前十七年他是直的，并且丝毫没有往自己的性取向方面怀疑，但那是在遇到江夜之前。
而现在，楚辞整个人很空，除了空就是迷茫。
他知道自己一旦跨过去面对的即将是什么。
只是他不知道江夜是怎么想的。
他们原本是没有交集的，各自所在的圈子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世界，当圈子被打破的时候楚辞不确定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对江夜来说，他是完全有机会走出这座小城市的，但他不一样，他身上背负的东西搁在心里已经很多年了，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楚辞眉头皱着，身子骨瘫靠在椅背上，眼神飘忽地瞅着桌上的盘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杨重复了一句：“辞哥，走了？”
楚辞皱着眉收回视线，站起身，捞过旁边椅子上搭着的外套甩在肩上，一左一右地搂着他俩，三人从好来居出来走出长街回了学校。
大中午的时间学校正门不开放，操场上仍旧有人活动，一眼看过去人还不少。
篮球场上有两队人，剩下的一部分在田径跑道上围着。
一个球朝他们这边滚来，楚辞抬脚踩在脚下，有人跑过来捡球，楚辞脚尖一掂，球乖乖回到手里。
“队长，过来练球？”王浩明从楚辞手里接过篮球，拽着衣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不是，路过。”楚辞看向远处的那两拨人：“第几场？”
“三场，三比二。”
楚辞点点头：“还行。”
王浩明嘿嘿一笑，看向楚辞身边站着的两人，问道：“超哥和辞哥都报了什么项目？到时候一起训练，给我们指点指点？”
匡超咧嘴一笑：“客气！都是兄弟谈不上指点，有机会一起训练。你们辞哥报了短跑和长跑，我就是充个数，400米短跑接力和跳高。”
篮球场上有人吹了声口哨，王浩明把球往那边抛过去：“行，我先过去了。”
“嗯。”楚辞应了一声。
田径场上围着的人散开了，应该是分配好了具体任务。
杨易问了一句：“咱什么时间抽空出来活动活动？”
楚辞从人行道往教学楼走，嘴里吐出两个字：“不急。”
江夜要参加运动会项目的这件事楚辞并不知情，那天丁韦表交得急，后来把这事给忘了，临训练的时候也没告诉楚辞和其他人。
所以当江夜突然出现在校训练馆的时候众人都是懵的，以为是老师有什么吩咐。
结果江夜只是一个人站着，丝毫没有要替大头传话的意思。
大家伙半信半疑地继续归队训练，时不时看一眼江夜站的地方，却没有就此停下来。
季青临和楚辞并排站在同一条跑道上，以起跑的姿势往前跨了半步，身体前倾，上半身发力，准备就绪。
丁韦手里拿着一块计时秒表，“咻”地吹了声口哨，两个身影同时闪出去。
“两分十秒，两分十一秒……停！”两个人到达八百米终点的一瞬间丁韦掐了表。
“辞哥第一，季哥第二，中间只间隔了一秒。”
这个随机测试的成绩让丁韦觉得很不可思议，季青临居然只比楚辞慢了一秒，这个误差在赛场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没想到季青临这么厉害。
“辞哥牛逼，季哥牛逼。”丁韦竖起了大拇指。
场馆占地面积很大，里面不止一班的参赛者在训练，还有许多其他班的人。
八百米相当于绕场馆两圈半的距离，俩人一路跑过来，到终点的时候都是憋着一股劲冲出来的，伴随着拍手叫好的路人，场面有点壮观。白色T恤的袖子挽在手臂上方，黑发被风吹开露出漂亮的眉骨，青春期男生的荷尔蒙外露，吸引了不少女生回头。
楚辞没太在意别人的眼光，跑完了这一场后他的眼里隐隐露出赞赏的神色。
楚辞走到季青临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背：“可以啊季哥。”挺不错的，超出了他的预料。
季青临脊背一僵，然后回头，没什么表情地说了一句：“你也不错。”
楚辞嘴角勾起，有些不好意思：“后天一起加油！”
“嗯。”季青临淡淡应了一声。
楚辞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说：“往年的比赛第一名有五百元奖金，不知道今年什么情况，”他想了一下继续说：“老伟说比赛完了得奖的他请吃饭，啧啧，不知道奖金是不是就从这里扣，
我觉得还是给钱实在，吃饭什么的就不必了，要吃后面有的是机会，拿奖金请客这事儿不地道。 ”这个消息是他无意间听到的，就跟季青临说了。
倒不是有多在乎这五百元钱，主要是他觉得季青临可能需要。
运动会八百米长跑设立了三个奖项，第一名给钱，二三名有礼品。
奖项设立的挺玄乎，以至于别的项目都没有实质性的奖励，唯独一张红彤彤的奖状。
楚辞说完后季青临神色一顿，接着眉头很深地皱了起来，充满疑问地看向楚辞。
“呃，不一定是真的，我只是听说。”他知道季青临最在乎的就是这五百块钱，但他不能当着他的面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楚辞只能稍微转了个弯，表示自己听岔了。
季青临嘴角动了动，到底没有说什么。
楚辞看着他瞬间黯下去的眼神，只觉得自己多嘴。
他心里懊恼着，就想干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脚下不远处的地方放着一瓶水，楚辞下意识地拿起来握住瓶身，本来没打算喝的，手却不自觉地拧开了瓶盖。
他愣了愣，问了句：“我能喝吗？”
季青临看了一眼瓶身：“你拿错了，那瓶是我的。”
楚辞“哦”了一声，却没放下去。
他面对季青临的时候就很小心，时不时留意着他的想法，生怕一个不注意伤害了这位大学神的“脆弱”心灵。
为了不突出这抹“刻意”，他扯了个笑，满不在乎地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随后用袖子抹了下嘴：“挺甜的。”
季青临：“……”
楚辞把瓶子丟他怀里转身就往场馆外走：“谢谢季哥。”
季青临怀里抱着矿泉水瓶沉默地站在那里，眼睛看向楚辞刚才喝过的地方，有一抹哑然。
与此同时，江夜抽身从场馆内离开，悄然地跟在楚辞身后，直到走到亭廊处的拐角才现身。
他堵住楚辞的去路把人一下子拽进厕所，力气不小。
楚辞下意识地胳膊往后一顶，待看清了江夜后止住了动作，神色一愣：“你怎么走在我身后，拽我干嘛？”
江夜二话不说一脚把门踹上，把人抵在墙角：“楚辞——”
楚辞有些不适应这个姿势，他抗拒了一下：“怎么了？”
江夜叫了一遍他的名字，眼里在隐忍着什么，半响才出声：“不要和季青临走得太近，”江夜咬着牙：“注意分寸。”
“我什么时候和他走得近了？我又怎么不注意分寸了？”楚辞瞪着大眼睛：“江夜你没事吧？”
江夜眼睛赤裸裸地盯着楚辞，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黑色头发，指尖滑过脸颊，在楚辞的脸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唔，你戳我干嘛，江夜你今天吃错药了？”楚辞从他的钳制中挣脱出来，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江夜再次伸手被他躲过去了。
楚辞警惕地看着他。
“下次做训练记得叫上我。”江夜开口。
楚辞一愣：“为什么？你在校运会上不会也有比赛吧？”
“嗯。”江夜回答。
“你什么时候报名的，你报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楚辞一脸惊讶。
“100米接力。”他那天问丁韦的时候只剩下了这个，其他的都是趣味项目。
楚辞眉头一皱：“你和梁达开那逼是一个项目？”
江夜一顿，抬头看着他。
楚辞有些不满：“你报什么不好……”非要报这个。
“能一起训练就好。”
他不想看着楚辞单独跟季青临一起。
“什么意思？你想跟谁一起训练？你不会以为上次帮我说话就欠了梁达开一个人情吧？敢情你是故意的？”楚辞瞪着他。
“……什么？”江夜不解。
楚辞有些生气，觉得江夜是故意气他：“死鸭子嘴硬，你就算帮了我也不欠他啊。”
江夜不明白。
“行，你训练！”楚辞把人一推，厕所门“砰”地一声被踹开。
江夜蹙眉，一脸的不知所措。
刚才生气的不是他吗？
可是为什么楚辞看起来比他还生气。
“……”
楚辞一脸气色，满身暴躁地回了教室。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离开江夜的视线他才后知后觉，等江夜回过味儿的时候他不受控制地笑了。
这人，莫不是吃醋了？
他突然想起来楚辞那话是什么意思了，开学第一天，在伊倩课上打架的那次，是他主动站起来帮的楚辞。
可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欠梁达开一个人情，他帮楚辞是因为彼时他是班长，有责任不偏不倚解释清楚事发状况，而梁达开完全是罪有应得，他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一方。
江夜想到这里眼神黯了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