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苍白着一张小脸，这几天闻到一点鱼腥味就吐得厉害，好在夜璃的手艺不错，鱼烤的鲜美之中带着点清香，倒是没多少腥味。
“主子，你怎么会做这些的？”碧玉看着正在叠被子的夜璃，好奇的问。
夜璃打了个哈欠“你去行兵打仗几年，最乱的时候没人伺候你，你还要为人表率，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军队里那些汉子可不会看你身份高就服你了，没有点本事和自理能力，等着被人踢下来吧。”
当初她就是活在每天都要被人篡位的恐惧之下过来的。
不过那段日子除了苦了点，当那些人真正服你的时候，还是过得挺舒坦的。
“咱们就快到西陵的边境了，听说西陵出美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夜璃搓着手，感慨着。
看着她这副模样，碧玉嘴角一抽。
“主子就是天下第一美人了，西陵的美人能美到哪里去？”
夜璃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家主子我就是当初运气忒好了点，又是公主，评委咱又认识的，不然这位子轮到你家主子我呢。”
“那也不见轮到其他人。”
跟着夜璃久了，也知道自家主子只要不是说到什么特别敏感的话题即便是你说了，她也不会怎么生气，于是逐渐胆子大了起来，一些玩笑也敢开了。
夜璃摸着下巴“虽然你夸我，但是我不会因为你夸我就忘了你这一路上欠了我一笔钱的事情。”
碧玉“……”主子，你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惦记着属下这点老本？
进了西陵往西陵帝都这边走，至少需要半个月的脚程，夜璃和碧玉租了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十几天，可算是到了西陵的第一舞楼。
夜璃在外面，碧玉在她旁边“主子，咱们为什么不进去？”
“一进门。”夜璃给她比划了一下“五十两。”
碧玉张大了嘴“这是家黑店吧？！什么都不干就要五十两？”
谁叫他们这里有天下第一舞姬千雪羽呢？
那是四国四大美人上面的传奇人物。
四大美人另外三个，除了如今已经声名狼藉的凤玲珑，其他的可都是寻常的百姓见都见不到一面的人物。
你花五百两都未必能看得见她们的真人。
千雪羽却是不一样的，她每天就算是不跳舞，也会出席弹首曲子什么的，这五十两说不定就见到她人了呢？
碧玉搞清楚这点门道的时候，看着夜璃“主子，那是不是您在这里，一天就能赚一个人五百两？”
夜璃深以为然“我觉得咱们价格要这么高不太合适。”
碧玉给她做着心理工作“主子的身份不是摆在那里吗？”
夜璃一愣，想起了什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一天到晚尽胡说，见我还要收钱了？”
她差点被带进沟里！
堂堂一国公主，她敢这么干就死定了！
碧玉捂着脑袋，也不见她提起这个意见的时候主子生气啊……
主子的意思，真难猜！
“那咱们什么时候进去？”
夜璃想了想“晚上。”
天色黄昏，道路两旁的树木被清风吹落了一地的金黄，路上行人早已不知道哪里去了，只剩下门可罗雀的两三只在路上寻找着行人做活干。
这时节，倒不是歌舞楼的旺季，白日的兴盛一过，到了晚上，没有特殊的日子，舞楼前自然是一片凄冷。
夜璃敲了敲门，一个圆脸少女打开门“舞楼已经歇下了，想要听歌识曲儿什么的的，还请明日来。”
“我找人。”
少女皱了皱眉“都说了歇下了。”
夜璃将一锭银子放入少女手中“妹妹只管跟雪羽姑娘说一声‘清风不解意’，她就会来的。”
少女掂了掂银子，到底也就是传句话的功夫，但是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
“若是雪羽姑娘自己不出来，可怪不得我。”
夜璃轻笑道“这是自然的。”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门缓缓的打开了。
彼时天色已带了点昏黑，天边的夕阳勾着一轮残阳血日慢吞吞的往下划着，京城万户炊烟袅袅，那朱红色的舞楼门自里面慢慢打开，像是一只恶魔张大了嘴。
一片黑影绰绰中，一道暖黄色的光晕映亮了两人的眼。
碧玉在北辰，乃是长公主身前伺候的宫女，要说美人见得不多，那也绝对不少，雍容大气如自家主子，俏皮精灵若襄铃郡主，清冷灵动如琳琅郡主，娇媚可人如南冶郡主……后宫的宫妃，来讨好公主的贵女千金，没有一个是丑的，各色各样的美人都见过了，就是不曾见到真正能和自家主子在样貌上各有千秋的女子。
如今眼前的女子，确实让她有了一种另外的感觉。
“清风不解意，明月晓风尘。”这女子明明面上没有一点点的笑意，但是却教人无端端感觉她是在笑的。
雪肤花颜倒也不必细讲，她一身剔透灵动的气质又有冷若冰霜的意味，偏偏她又是那样的身份，实在是叫人矛盾极了。
说到矛盾，这女子似乎身上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矛盾两个字。
比如这冰肌玉骨放在她身上和她身份会有点不合适，看是一眼望过去，你却觉得这两个字好像合该为她而生的。
“阿璃，你来了。”
这世上能这么称呼长公主的，委实是没有几个，北辰如今的皇上便是一个。
这个女子……
“阿琛。”夜璃随着她进了门，道。
碧玉虽然已经猜出了这女子的身份，但是被夜璃真正叫出来的时候，还是震惊了。
昭瑰公主，天下第一舞姬，四大美人，就是千雪羽，就是一个人……
“你该叫我一声千雪羽。”千雪羽领着她进了自己的屋子，将灯笼放在木桌上，点燃四方的烛火。
“怎么忽的找来了？”
夜璃将夜修要给她的信递给了她。
千雪羽撕了开来，夜璃以为她要看很久，没想到她只是随意般的扫了几眼就将信封扔进了烛火中。
烛火摇曳，蜡泪如泪珠般凝聚而下，映衬着女子冷若冰霜的面孔，凭空添了一分凄凉。
“阿璃。”她转过身，看向夜璃。
夜璃以为她要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正打算正襟危坐好好听着。
结果那少女站起身，少有的笑了。
是如释重负的笑“我骗了你！”
夜璃顿住了。
心中那盘旋多年的疑惑与愧疚，终于得到了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