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落子归，不见游行人。
夜璃看着天空中的花灯，落下手。
“殿下，殿下！求求您，求求您饶过老臣的儿子吧，老臣知错……”
夜璃手中的问情落在了白发苍苍的老者脖子上。
“让本宫饶过他？”
老者看着夜璃笑意盈盈的面容，浑身一颤。
“殿下……求……”
“好啊。”夜璃拍了拍手，大大的眼睛弯成弯月状。
“那你代他死如何？你和他只能活一个，只要你死了，他就能活着，他死了你就能活着。”
老人瞪大了眼，似乎无法置信夜璃的这句话。
“老臣……”
“做不到吗？”夜璃撑着下巴，淡淡笑道。
“来人，全杀了。”
“殿下！”
夜璃转过身，不再听对方分辨。
“殿下也真有耐心面对这老头儿，何必再听下去？真是给他脸面了。”
夜璃轻轻的叹了口气。
“就是想看看他怎么选。”
不过也不过如此。
夜璃洗净了手，走出房间，迎面看到一道浅白色的身影，当场愣在原地。
“轻水？”
云轻水转身离开。
“轻水！”
夜璃想追上去，看到自己衣裙上的血迹，咬了咬牙。
“殿下？”
“给本宫换一套衣服。”
夜璃捏紧了拳。
“是。”
……
敲了敲了门，夜璃站在门口有些魂不守舍。
“轻水，你开门一下？”
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夜璃垂眸。
不愿意理自己吗？
“轻水，你开门好不好？”
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夜璃似有所感般的，推开门，屋中空无一人，但是宫人分明说，看到了云轻水进了这里面。
夜璃垂眸，是走了吗？
她知道云轻水有一天一定会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你在那里做什么？”
手中捏着一个水杯，云轻水从里间走了出来，问道。
夜璃目光一亮。
“轻水……”
“我有点事情要在帝都之内住下。”云轻水忽然开口道。
夜璃立马道：“我在帝都之内有房子，轻水住那里如何？”
云轻水扫她一眼：“好。”
夜璃将云轻水甫一送出月华殿，皇上这边就接到了消息。
他看着桌子上的围棋，摇了摇头。
“这个孩子啊……”
“陛下可要提醒殿下一句？”
“提醒什么？”皇上落下黑子，目光沉沉。
“也是时候提醒她一下了。”
身为他选中的继承人，竟然能做到如此。
真是……
夜璃踩着点到了御书房。
还没进去就一个砚台砸过来，她轻巧的躲了过去，看向皇帝。
“父皇……”
“去外面跪下。”
夜璃一怔，旁边的太监也有几分不可置信。
这还是长公主第一次受罚吧？
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长公主受过罚。
夜璃转身走到外面跪在地上，看着前方，目光定定。
殊不知她这样的态度更让皇帝生气了。
“这个……她分明是知道什么原因也不肯低头是不是？！”
太监连忙安慰道：“陛下，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殿下现在还小。”
“若是其他人，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她！她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醒得很，对她而言，就没什么小不小的事情！”
夜璃跪到一半，天上忽然落了雪。
王城看的心疼，回去了和皇上禀报。
皇上到底是心疼女儿，可是想到夜璃的倔脾气，又是头疼。
“你出去问她，若是让她对云族日后出手，她是否能决然下手。”
王城得了命令出去了。
本以为是很轻松的一个任务，结果看到夜璃神色淡漠的时候，王城感觉脑袋要炸了。
“小殿下？”
“我不会。”
夜璃抿起唇。
“我无法对云族决然下手。”夜璃握着拳。
“父皇知道我的选择才对，何必再问？”
“混账东西！”
即便是在御书房内，皇帝也将夜璃的话听了一清二楚，气的就差把桌子掀了。
“朕这就让人去杀了那个祸害！”
王城看的胆战心惊。
“陛下，不可，不可啊！若是如此，殿下恐怕……”
“真是……”
皇上深吸一口气，看着桌子上的棋局，缓缓地抿唇。
“去给朕将赫连大人请来！”
既然他劝不动夜璃了，那就不必在意过程，直接将人弄开就是了。
“是，陛下。”王城见皇帝恢复了几分理智，松了口气，看向跪在门口的夜璃，又不免一番苦口婆心。
“殿下这是何苦？若是在意，隐藏着就好，让皇上知道了……”
这太过明目张胆，就是伤害啊。
夜璃低着头，受了半天的冷风，她瑟瑟发抖。
“王叔，阿璃肯为北辰隐藏自己，但有些人有些事，隐藏了她怎么知道？”
王城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痴儿。”
夜璃只跪在原地，不说话。
王城带了旨意走了。
夜璃最后是被太后带走的。
太后来的时候还把皇帝批了一顿。
抱着夜璃回了慈宁宫，心肝宝贝的叫唤着。
“你说说你，和你父皇闹什么脾气？你是个犟脾气，你父皇就不是了？”
太后点点夜璃冻得僵硬的脸。
“看看这小脸被风吹的，可把哀家心疼死了。”
夜璃缩成一团。
“皇祖母，我想上战场了。”
“胡闹。”太后拍拍她的脑袋：“你才八岁，老是去那里做什么？我们北辰的男人都死完了吗？”
夜璃恢复了一点神智，道：“可是阿璃早晚要上的，不如提早锻炼呀。”
太后沉默片刻，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你还好得罪你父皇？也不怕他直接给你否决了？”太后捏捏她的小手：“哀家要不是听到消息过来救你，你父皇真的能让你冻一晚上！”
皇帝喜欢夜璃，那是夜璃没有犯在国事的失误上，夜璃这次做事儿超出了他的忍耐，他自然也就不惯着自己这个女儿了。
太后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夜璃这脾气，倒是和皇帝一模一样的。
就是昭瑰那个孩子，一点也看不出来和自己的女儿帝华有什么相似之处。
处处柔柔弱弱，也不知道皇帝说的给两个孩子最初的培养是一致的是不是真的。
怎么一个养成了夜璃这样子，一个养成了昭瑰那模样？
其实说起来，倒是夜璃更像帝华一点。
太后如是想着。
“皇祖母在想什么？”夜璃抱着一杯热茶，喝了一口，小心的问道。
太后捏捏她的脸：“皇祖母想到了你的一位皇姑姑，阿璃和她很像。”
帝华长公主，和当今圣上都是她的孩子，可惜……
太后叹了口气。
“日后有时间多带带昭瑰吧，小阿璃，那也是你妹妹。”
夜璃嗯了一声，她已经习惯了。
无论自己表现的多么优秀，皇上皇后的宠爱都更加偏向于昭瑰，太后也总是有一种她生下来就亏欠昭瑰的意思。
以前还疑惑过，不过长辈们表现的也没有太过明显。
夜璃也就习惯了，没有再去思考这个问题。
“倒是那个云轻水……”太后语气顿了顿，观察着夜璃骤然变化的神色，心里默默一叹，果然如皇儿担心的一样，只是……
也未必不是他们北辰的助力。
“阿璃，这云族少主的那么优秀吗？让我家小阿璃一直跟着她也不说什么？”
夜璃愣了愣，没想到太后是这么一个态度，她还以为太后和皇帝态度就算是不一样，但也不会相差太多呢。
“至少是比阿璃厉害，阿璃在武道上不如她。”
太后闻言，失笑片刻。
“看看你这孩子说的，云族可是天下第一武道世家，云轻水可是他们的少主，若是阿璃你都能和她比了，我们北辰夜氏岂不是要取代云族天下第一武道世家的地位了？”
“可是阿璃从小都在练，也未就比别人差了。”
“阿璃怎么知道人家就没有和你一样从小就在练呢？”
太后拍拍夜璃的肩膀。
“你父皇应当交代过你，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不用皇祖母再教你一次吧？”
夜璃丧丧的垂下脑袋。
“阿璃知道了。”
“行了，你喜欢和云族少主一起玩耍也未尝不可，但是切记不要忽略了朝中大臣的孩子们，也许他们也是你未来的左膀右臂，尤其是赫连府上的公子小姐，多多在意一下。哀家看着那个赫连府的小姐，叫什么赫连湘歌的，也适当的可以封个郡主。”
夜璃皱起眉头。
“赫连府并非王爵，也没有什么大的功绩，就算是赫连湘歌是嫡出的千金，受封郡主，也实在是太过抬举了。”
“傻丫头，赫连府不一样的，赫连府嫡出的小姐公子，和咱们皇室的庶出子女是一样的体面。甚至还要更来得尊贵一点。“
夜璃何等聪明，瞬间就想到了什么，看着太后的目光带着些不可置信。
“皇祖母的意思是？”
“就是阿璃想的那个意思。”
夜璃深吸一口气。
这就是北辰的算计吗？
她终于明白了皇帝之前一直要把自己和赫连府绑在一起的用意了。
“阿璃知道了，既是如此，找个由头给赫连小姐封一个郡主就好了。”
皇家要是想要捧一个人，实在是太过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