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修看她一眼“皇后一向含蓄。但是，皇妹这已经恐怕不是冷静了，说简单点，皇后是不是也觉得现在的长公主根本就不像一个人？”
皇后低下头。
这话夜修能说，她一个皇后不能乱说，何况夜璃对自己有恩。
“从前朕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无所不能，简直就不像一个人，倒像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带领我们北辰走向一统的神，可是她为了一个云轻水退下皇位，我才认识到自己这个妹妹，始终是个女孩。可是现在……哪有人会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利用至此的。皇后，朕后悔了。”
后悔当初没有阻拦先皇，阻断夜璃和云轻水的交流，让云轻水进了雪山神宫，从那以后，一切就不受控制了。
真相没有被撕裂之前，北辰还在谎言的温床里蓬勃发展，但是千山之境之后，一切虚假破碎，北辰，乃至四国都不受控制了。
“若是云轻水还在，她至少不会去修炼这将人变成兵器的雪山神功。”
皇后摇摇头，看着怀中的孩子，叹了口气。
天道轮回，都是报应。
一个能为天下牺牲自己的人，对身边的人而言，才是最无情的人。
“雪山神宫已经避世，皇上……”
“是啊，雪山神宫只在天下危亡之际出现，他们救的是天下人，只会牺牲一个人，牺牲的那个人就是所谓的救世主。”夜修看着皇后怀中的孩子“为了这北辰江山，牺牲的东西已经数不清了。”
……
夜璃两手空空的回了公主府，赤练找不到小主子了，有些紧张的问道“殿下，小世子呢？”
“送给皇后养了。”夜璃让人给自己倒了杯水“放在公主府养着，太麻烦了不是么？”
赤练愣住，随即站了起来“但是殿下，小主子是圣皇宫……”最纯正的血脉。
谁知道北辰皇室会对小主子做什么！
夜璃撑着下巴“放心吧，总归是我儿子，不会出问题的，那孩子命好。”
可不就是命好么？皇帝舅舅，皇后舅妈都是真心地疼他，可比待在自己这个相看两厌的娘亲跟前要舒服多了。
“殿下真的不会想小主子吗？”赤练还是没有忍住，问道。
夜璃眨了眨眼睛，看着她“想他做什么？我的事情还不够多么？”
赤练“……”不行了她受不了了，这是亲娘对自己儿子的态度吗？
这就算是领养的看了这么久也得有点感情了吧？
夜璃看着房梁，计算着婚期，目光微微放空“说起来，赤练，不恭喜我一下吗？”
赤练不明所以。
“你家主子我要嫁给人人都称颂的第一公子了。”夜璃歪了歪脑袋“人人都说是天作之合，你说呢？”
赤练本想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主子您还跟我说笑，可是她看过去，夜璃眼里只有茫然，看不到未来的茫然，一时间她居然不知道说什么。
“主子，这些……不都在您的计划之中吗？”
夜璃嗯了一声“对啊，可是我想不起来做完这些我要干什么了，北辰一统后，我要去哪里？要和谁一起，要干什么？我不太记得了。”
她的记忆里是大片大片的空白状态，正常的人有这么多的记忆断片，早就逼疯了，夜璃现在还能镇定，不过是因为知道这些空白是因为什么而已。
可是她不恐惧，却会好奇。
好奇那些空白里有些什么，那些空白里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自己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多可笑的一句话。
可是这就是她的状态。
她不想知道做这些值不值得，因为这条路走上去就没有回头的余地，她只有走下去，走到尽头的选择。
平时忙起来就不会茫然，可是一切安排好之后的等待下，她就会陷入这样的茫然。
她抬起手，自己的手心用难以退色的墨水写了一行字。
——苏奕，苏明赫。
她现在都记不清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几个字了。
是担心自己连他的名字都忘了吗？
不过是个人名，自己怎么会忘。
自己的前驸马叫苏奕，字明赫，想来应该是如此。
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为什么要专门写下来。
当时的自己在提醒自己什么？
夜璃倒在椅子上，透着窗子看着外面的天空，抬起手，缓缓的捂住了眼睛。
她感觉眼睛有些酸，大概……不会是因为想哭了。
她应该不会哭才对。
夜幕降临，夜璃从床上起来，手摸到什么东西，着人点上蜡烛，看到自己被子上放了一张纸。
——奕者，光明显赫之意，愿你来生如此名，如此运。
夜璃的手一颤，脑海中闪过什么，摸索过去，却依旧是一片空白。
苏奕，字明赫，苏明赫。
夜璃下了床，将那张纸放进烛火之中，燃烧干净了才缓缓闭上眼睛。
“苏明赫。”她轻声唤道。
这三个字唤出来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不久之前，自己这样拉着一个人的手笑着唤他。
夜璃摇了摇头。
后天就是她和容晔的大婚了，西陵的目的也该浮出水面了，自己给的刺激也该够了。
夜璃坐在椅子上，将长发随意披散着，看着烛火下的黑灰，眯起了眸子。
感情这种东西，还真是奢侈啊。
夜璃随手灭了烛火，打算睡下。门口却忽然传来敲门声。
“谁？”
门口没有应答。
若有所感般的，夜璃挑眉“进来。”
那人一身雪山神侍的衣着。
“墨寻大人托我带句话给神女。”
这人此刻依旧叫她神女。
“什么？”
“云轻水神女给您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属下曾经看到过。”
夜璃斜斜的倚着床边，道“留的是什么话都不重要了，反正我都会忘记。”
“或许这句话会让神女好受点。”
夜璃一怔。
对方呈上的白纸上是她从未想过的一句话。
“最后一件事，阿璃，我支持你所有选择。”
那白纸落在地上，夜璃感觉分明有什么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云轻水同样修炼了雪山神功，她不可能不知道雪山神功大成后的作用。
所以，她料准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