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的赵锦，原本见他摔下来，心中虽万般不情愿，却还是要上前接住他。哪知，这人没心没肺，手中拿鞭，毫发无伤，在他头顶上方如荡秋千般，左右晃荡，偏他吊在树上时，还往下看，神情得意极了，大有要赵锦夸他几句的意思。
顿时，怒气“噌噌”上涨，顽劣，实属顽劣不堪！难教也。
实不相瞒，宋砚确实得意极了，然得意中，又掺杂了丝可惜。若是偷柿子那天，能记得带鞭子，也不会被抓个现形，而赵锦，亦不会挨四十大棍。想到此处，不由得怜悯地看着赵锦，后者莫名其妙，这眼神，算是嘲讽和同情吗？奇怪，荡个秋千罢了，有什么好得瑟的？
这根鞭子，名唤软骨九鞭，鞭如其名，有九段，用时一甩，即可出。不用时，缩成一小截，带着很是方便。是赵锦送给他的，距今不久，十几天吧，赵府果然阔绰，起先送灵剑青霜，如今又来个软骨九鞭，样样珍贵，对他这般好，倒让宋砚有点不自在。
大约是，没做什么，却白白收获了一大堆好宝贝。
思绪回来，他准备收回鞭子，往下一跃，毕竟，爬上去难倒他，下来可就轻而易举，只要不是像方才一般，毫无心理准备，突然摔下去，便没什么大问题。
于是乎，鞭子一收，身形下坠，落下去时，宋砚余光瞥见，假树干中间有个洞。说是洞，不大准确。洞一般是呈椭圆状，而此处狭长，宛如被人用刀狠狠划开，裂出一道缝隙，月光下，照清了个大概，缝隙里很深，隐约有金属寒光，一闪而过。
里面藏了东西。
宋砚愕然，鞭子往前一甩，收回四节软骨，往前一荡，顺势抱住树干，收了长鞭，手脚并用，攀爬而上，到了缝隙前定睛一瞧，果不其然，里面藏了样物什，模样如同一把钥匙。他伸手一探，摸到它，触感冰凉，用力一转，“咔嚓”一声，耳边传来轻微响声。
树下，离赵锦五步处，地面裂成两半，中间空出一道方形口子，类似于藏酒的地窖。柔和月光撒下，能大约照清洞口，是石阶，一步又一步的石阶，剩下的掩盖在黑暗中，无法判断到底有多长。
宋砚紧抱树干，“哧溜”一下，稳当滑落在地，问道，“将军，这是？”
赵锦握紧剑，凝神，耳尖微动，分辨声音，隔了半晌，道：“这树是一个机关，能启动地下的洞。”
“那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宋砚迟疑道，又压低声音，“对了，将军你瞧，”他掏出怀中缠着长线的叶子，“这是我在树顶上发现的，我仔细看了下，叶子都是假的，被人用线绑在了枝桠上。看来，这浣衣坊果真不简单。”
“去。”赵锦颔首道。
说罢，便持剑动身，往乍然冒出的洞里走。宋砚站在裂缝旁，突然，犹豫了起来，“将军，要不，我们先记住这个位置，等明天天亮了，再来剿了它？”
回应他的，是没有回应。赵锦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兀自踩上石阶，往洞里走去。宋砚叹口气，望了眼月亮，心里默念道：月亮，月亮，赐汝之光，庇吾之身。语速飞快，念叨足有三遍，才赶紧跟着下去。
眼前一片漆黑，宋砚右掌扶着石壁，他摸过，左右两侧都有，可以扶着走，不至于摔倒。越往里走，越是漆黑。
“将军，”宋砚拽住赵锦的衣袖，拉住了他，低声道，“你觉不觉得，有点黑？”
“尚好。”又是言简意赅的回答。
“我倒不是畏黑，”宋砚继续道，睁大双眼，努力看，却仍是漆黑，“我只是，眼神不大好，对于我来说，这里有点太黑了。”
默了半晌，一时无人答话。要不是他掌心里还紧紧攥着赵锦的衣袖，此情此景，估计会以为身前之人消失了。紧接着，一道光亮照清了四周的情形。暗中，一双眸子，静静地盯着他。宋砚吓得一骇，往后倒退一步，没留神石阶，被绊了一下，往后跌倒。
“小心。”赵锦扶着他。
“拿着。”原来，赵锦手掌心里，正躺着一颗珠子，通身发亮，是颗夜明珠。言下之意，是要宋砚拿在手里，照路。
夜明珠这东西，于普通老百姓而言，珍贵至极，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甚多。于皇亲国戚而言，见怪不怪。好在，他是见过。就在前不久，大约三月前，那日，他照常去找楚岁岁聊天，听她弹琴。
“岁岁，这是夜明珠？你哪儿来的？”楚岁岁正在簪花，使唤宋砚打开妆匣，拿出最底层的一只木簪，不知为何，今日起了兴致，要打扮得朴素点。宋砚一拉开妆匣，赫然躺着一颗硕大的珠子，只是因在白日，无法看它散光，是以，才不确定地问道。
“你说那颗破珠子啊？”楚岁岁侧头一望，毫不在乎，“是夜明珠，王家小公子送我的，说是明珠配美人，你可不知道，他送珠子就罢了，毕竟他俗气，竟还念几句酸诗，明月照我心，美人入我怀，可把我恶心坏了！”
“你要喜欢，送你了。”她道。
“算了，”宋砚将珠子放回去，拿起木簪子，替楚岁岁戴上，“你这是拐着弯送我进牢狱？这么贵重，要从我手中出来，不是偷的也是了。再说，”他笑道，“明珠得配美人嘛。”
楚岁岁脸一僵，继而取下木簪，笑道，“今日我不想弹琴，累了，你回去吧，美人要歇息了。”
“别啊，”宋砚立即改口，“没错，这破珠子，我给你塞底下去，免得看见心烦。那些官宦子弟，纨绔公子，图个新鲜，出手倒阔绰，你可悠着点，女儿家家的，别以身犯险，以后机会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