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里，木鱼声声敲，一人双膝跪于莲花软垫上，口中正喃喃道：“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
正是丞相大人，赵珣。
镰元轻手轻脚，推门而入，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大人，城中的眼线来报，说三公子与宋砚一同，去了城隍庙。”
“城隍庙？”木鱼声戛然而止，赵珣睁眼，顿了顿，捏起佛珠，对着佛像磕了个头，而后起身，随镰元往里屋走，边走边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早，这一走，走了几个时辰，”镰元跟在身后，见他走到软榻上坐着，递了个攒金丝枕头，塞在他背后，继续道，“约莫申时二人才回来，府中的下人说，他二人一直呆在三公子房中，并且，段楦一直守在门口。我担心，他们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送来的人可已安置妥当？”赵珣揉了揉眉心，转而问起这个，此事有点棘手，宋砚还好，赵锦可就麻烦了，他总是这样，不听话。
镰元颔首道：“还有少部分跑了，小部分留在老地方，其余的人，就都换过去了。”
“那就好，”赵珣松口气，嘲讽一笑，“谅他们也成不了气候，一群废物。”
“对了，玄清现在在哪儿？”赵珣抬眼问道，镰元犹豫了一下，后者审视地望着他，他才踌躇道，“不知。下人们说，入夜了，天已黑全，然三公子房中并未燃灯，也许，是本就不在房中。”
“那个戏子呢？”赵珣又问。
“宋公子应该也不在。”镰元答道。
闻言，赵珣的脸色发黑，瞬间阴沉下去，他拿出佛珠，紧紧攥着，珠子被揉得“咯咯”作响。隔了好一会儿，浮在他脸上的阴霾才渐渐消失，“玄清这孩子，到底是变了，慢慢地，竟如文均一样不成器，顽皮。与一个戏子整日厮混，不思进取，不在房中看书练剑，跑城隍庙里去。”
他摇摇头，颇感失望，见状，一旁的镰元劝道，“大人，您想多了，三公子是个好苗子，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至于宋公子，得寻个机会除掉才好，免得，对三公子不利。”
“等玄清回来了，告诉我，”他阖上双眼，扯过绸被盖上，淡声道，“把檀香点上。”
“大人，您不回房了？佛堂里冷，未免着凉。”镰元劝道。
“今夜就在这儿睡，”嗓音里带有倦意，“去吧。”
镰元低声应道，随即去点燃檀香，放到案几上，本已阖上双眼的赵珣，突然出声道：“近日小心些，让他们暂时收手，别露出马脚来，安分点，等过了这段时间，把该除的人都除了，再等我命令。”
“是，属下会派人知会。那，那些送来的东西，您还要不要批？或者，先由别人暂代？”镰元问道。
“不必。”赵珣道。
“是，属下告退。”镰元颔首，悄无声息地退下，掩上佛堂的门，回屋睡觉，彼时，已是子时，早就该就寝了。
“怎么会这样？”宋砚讷讷道。
蓦地，赵锦敲石壁的动作，听了下来，似是不确定，他又敲了一下，这下心中落定，他往前猛然一推。出乎意料的是，石壁并未被这一掌打破，而是被击打的地方，又响起机关转动声，赵锦后退一步，站的远点。而石壁上，一块地方，缓缓陷了进去，与脚下的地一般，多出一个凹槽。
于此同时，石壁渐渐消失，往两侧靠近，最终彻底合拢，开出一道门来。
目睹一切的宋砚，惊讶道：“原来还真是这样！也太巧了吧！”
哪知，赵锦摇头，否决他：“并非如此，方才凹进去的这块地方，是实心，除了这一处，其余的都是空心。这也是方才我敲到空心处，用力一推，却并未推开的原因。”
反其道而行之，委实高明。寻常人的话，譬如他，一定以为机关处是空心，然而，事实上，整块石壁才是，机关处反而是实心的，这样的话，纵使发现这个蹊跷之处，这么大一块石壁，一次命中的概率，微乎其微。
反之，若用手一敲，以为找到机关，没想到，并不是，疑惑时又多试两三次，发现还是不行，自然而然地，就放弃了。
妙啊！
回过神来，见赵锦道了声“走罢”，便兀自进去，赶紧跟着。
往里走，又是一条狭长的密道，往右是一个拐角处，赵锦走在前方，宋砚跟在他身后，突然，他停了下来，伸出左手拦住宋砚，食指放在唇中央，“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
宋砚好奇，想探头往拐角后看，赵锦却摇了摇头，心中正纳闷，这时，隐隐约约，有说话声传来，断断续续，只有几个字眼，听不大清楚，亦无法拼凑在一起。
“叫……不听话……”
“住手……别……求你了……”
“混账……畜……滚……”
虽断断续续，但听得出来，不是好话，情形不容乐观。不对，除了说话声，还有别的声音，沉闷，粗重，一下又一下。
蓦地，他瞪大双眼：是鞭子！这是鞭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不听话，住手，混账，”宋砚心里默默地，重复刚才听到的几个字眼，种种迹象表明，有人正用鞭子抽人。听嗓音，拿鞭子抽人的是男人，被打的人，是女人。
宋砚拽了拽赵锦衣袖，赵锦摇头，抓住他的手，摊开五指，在他掌心写道“密室”，“有人”，“铁门”，最后，重重划了一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鞭子”，“打”，等他写完，宋砚也在他的掌心里写道。
然而，宋砚坚决地摇头，他想救人。天已黑，纵使这里有人，人数也不会过多，威胁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