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缓缓转动,两人脚下一空,掉了下去。
这一次,是落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泥瓦做的墙,四周地上,寸草不生,一片荒凉之景。在房子的右边,有一颗树。这树枝繁叶茂,最重要的是,树上繁花似锦,花瓣有点像合欢花。但比合欢,颜色更鲜艳,如血般红火。
院子里,静悄悄的,主人不在家。宋砚高声道:“打扰了,劳驾问问,我们迷路了,能进来歇歇,喝口水吗?”
半晌,无人回答。宋砚叩了几声房门,又拔高音量:“有人吗?有人吗?”
无人应答,宋砚推门而入,外屋空荡荡的,没有人在。屋子里陈设很简单,一个木桌,几根长凳,一张木床。往里走,这下,里面的人就多了。且无一例外,皆是嘴里塞着布条,被人蒙着眼睛,手脚被麻绳绑住,两个背靠背的,坐在地上。
这些人,多是年轻女子,以及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有一两个小孩子。
宋砚掏出短刀,递一把给赵锦,二人分别拿着刀,割开绳子,取下布条。众人深深吸口气,方才宋砚的呼喊声,他们其实听到了,无奈手脚被绑,又不能出声,才无法应答,麻绳解开后,如释重负,纷纷磕头道谢。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好人哪!苍天有眼,终于有人来了!”
“老天保佑!阿弥陀佛!”
宋砚问道:“你们为何被绑于此处?可知道是谁?”
“我、我不知道。我只模糊记得,有个男人,身材魁梧,拿手劈晕我,就不省人事了。他蒙着面,不知道长什么样。”
这话似曾相识,与浣衣坊一夜,几乎说辞一模一样。蒙面,男人,身材魁梧,打晕,种种经过,都表明,下手之人,是同一个。
宋砚又问道:“那你们可知道,半夜山上的女子歌声?”
“山上?”众人疑惑,“我们现在是在一座山里面吗?”
“对,这不是重点,请先回答我的问题,好吗?”宋砚道。
其中一人举起手,怯怯道:“我知道。唱歌的人,是我。我也不知为何,有人抓着我,走了很久,到了一个地方,蒙着眼,我看不见。只知道,他让我唱歌,唱童瑶,当时已是半夜,蒙与不蒙眼,其实区别不大。但他可能是怕被我发现,谨慎起见,才一路蒙眼。”
“那琵琶声呢?”
另一人道:“是我。他们给了我一把琵琶,让我弹。说是曲子随便,但要凄凉幽怨的。我不知道,他为何知道我会弹琵琶。”
宋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半夜歌谣,幽怨琵琶,一切都有了解释。
而眼下的情形,自然也一目了然。将浣衣坊一事,与今日相连,看来,城中的孤儿,和贩卖人口,两者必然脱不了干系。符咒上的文字,梁垣国,又与前面的相连,很显然,幕后主使,是梁垣国的人。只是,他们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
宋砚问道:“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吗?”
众人纷纷摇头:“晕过去了,一醒来,便被关在此处,一直蒙着眼。”
“好吧。”宋砚叹口气,对赵锦道,“将军,麻烦你照看下,我出去一趟。”
赵锦好似猜到了,他道:“那棵树?”
宋砚点头:“没错,又是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棵树一定有问题。你想啊,祭台上,最诡异的,就是棋盘,它是关键。坟地里,最诡异的,是一把座椅,它也是关键。而这里,明明寸草不生,深山老林里,却有座院子,这也就罢了,更怪的是,有棵生长得如此茂盛的树,繁花朵朵。就像荒郊野外,出现一间客栈,华丽又奢侈,伙计众多,能不诡异吗?所以,我想去看看。”
赵锦颔首,道:“好。”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小心为上。”
宋砚粗略回了一声,便往外走,来到树下,仔细端详一会儿,随后,用最粗暴的方式,抬脚,用力一踹,树干一抖,“簌簌”落下花瓣,撒了一场花雨。屋子里的人,消失了。看来,这是个机关钥匙。他从屋子里,走回树下,又狠狠一踹,飞速奔回去,站在众人凭空消失的位置,脚下一空,亦消失了。
“这位公子啊,方才哪个小公子呢?怎么没跟我们,一起掉下来?”有人问道。
“公子,这是哪儿啊?阴气森森的,好可怕!”
“对啊,对啊。这儿怎么……怎么有两副棺材,还有……石碑,红烛,好吓人。”
老人家经历世事,心内无多大起伏,倒是年轻的姑娘,身处此地,被吓得魂都没了,一个二个,搂成一团,抱住彼此胳膊,瑟瑟发抖。原来,机关转动后,他们落回了成亲时的地方。
“啊啊啊!!!”
“好痛!”宋砚惊呼一声,屁股着地,痛死人了,连忙揉了几下,被人扶着,缓缓站起来,“咦,将军?”
赵锦颔首道:“嗯。”
“我们怎么还在这儿?”宋砚环视一圈,讶然道,“我的意思是,这里势必有机关,而这个机关,能让人产生幻觉,可是,机关转动了,幻觉怎么还没消失?”他一一数了数,“红烛,棺材,石堡,怎么都在?”
有几人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公子呀,我们怎么出去啊?”
宋砚挠挠头:“这个……我也不知道。要不,先顺着这条路,走一会儿看看?”
“啊?不是吧?好吓人,这里阴森森的,而且路上又没东西照亮,路都看不清。万一,掉进坑里怎么办?或者,遇到狼、老虎怎么办?”
“就是,就是!”
“小公子,我们一堆人的性命,可全靠你了!”
顿时,沉沉的重担,压在了宋砚肩头上。他有点莫名其妙,外加一丝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