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船头坐了一夜。”赵锦淡淡道。
“啊？”宋砚顿住，一脸讶然，“那你岂不是一夜未睡？”刚想问他困不困，转眼又想起从前爬屋顶，偶然发现他半夜练剑一事，便讪讪住口，不再多问。
赵锦起身，往船舱里走，拾起船桨，淡然道：“回府吧。”
“将军，”见他拿起桨，宋砚拦住他，“你不是不会划船吗？”
赵锦睨了他一眼，继而道：“会。”之前是不会，可之后就不一定了，凭他的聪慧，看宋砚划了一路，姿势诀窍，早已娴熟于心。说罢，便真拿起桨，往回划。逆水一翻，掉了个头，随后在顺势而划，借助水波，悠悠往回荡去。船家早早便等在岸边，见熟悉的船回来了，忙不迭上去帮忙，将绳子拴在桩子上，想要来扶他二人，双手被一推，又收了回去。
赵锦福身，拱手抱拳道：“多谢船家。”
船家擦了擦汗，摇头憨厚笑道：“没事没事，二位公子昨夜，在船里睡了一宿？夜里河面风大，冷不冷？可不要着凉了。”
宋砚笑道：“不会的，我们身子骨健朗，这点小风，伤不了。走了，谢谢船家啦！”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相继往长安街上走，却双双忘了一件事：青伞。它好似被主人抛弃了，正孤零零地躺在船舱里，没人注意到它。好在船家是个拾金不昧的，一直留着，并未私吞，只等哪日遇见，将这伞还给他们。
“将军，你想吃什么早点？”宋砚揉了揉肚子，恰好，它开始“咕噜噜”地响。赵锦抬眼望去，见他肚子浑圆，嫌弃道：“昨夜还未吃饱？”
宋砚“啧”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昨夜是昨夜，今早是今早，一日三餐，顿顿不能落。睡了一晚上，腹中吃食早已消化，自然会饿。我听说，城南开了家包子铺，里面的……”
他正絮絮叨叨说着，途径一个拐角处时，正好与两个乞丐擦身而过，两人的谈话，又正好溜进了他耳中，脚下步子，不由得慢了几分。
“娘，我想去山上打野物。”
“好啊，儿子大了，是该历练番，日后好继承你爹的本事，想去哪座山啊？”
“不远，是‘神女山’。我听说，山里的兔子很大，大约，”他比划一下，“比我半个胳膊还长，兔肉烤着吃，美味极了。”
“什么？！神女山？！不行，谁告诉你的？哪座山都行，唯独这一座山头，坚决不行！听到没有，不许去！你要是敢偷偷溜去，我打断你的腿！”
“呜呜，娘，可是我想吃兔肉，想吃自己亲手打的，我就去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不行！你要是敢去，就别认我这个娘！以后再也不许回这个家，听到没有？！”
宋砚与赵锦对视一眼，二人停下脚步，宋砚凑上前去，笑眯眯地问：“打扰了，请问神女山在哪儿？我想去山顶逛逛。”
原来，方才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是一名妇人，带着他十三四岁的儿子。闻言，妇人神情一僵，叹口气，道：“这位公子，我劝你一句，去别的山逛，千万不要来神女山。”
“为何？”宋砚挑眉道，“是山上景色甚差吗？神女山，听名字，想必差不到哪儿去。”
妇人叹道：“什么神女山！我看是怨女山还差不多！唉。”
“哦？怨女山？此话怎讲？”神女，怨女，两者差别，也委实太大了。
“其实，之前那座原是叫神女山，”妇人缓缓解释道，“只是后来，死的人多了，加上总有猎户听见，山里有一个女人，嗓音诡异地唱歌，有时候，还会弹琵琶，久而久之才有了个别称，怨女山。”
“死人？”宋砚惊呼一声，“这又是怎么回事？您能细细说说吗？”
“是这样的，这事离得不久。那山景色甚好，里面有一片密林，从远处望去，就如同一尊神女像，甚有天女之姿。许多人慕名而来，而且，每到日落时分，山顶晚霞如云，日出时，景色又更胜一筹。于是，去山上游玩的人，会选择住一夜。原本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有一次。”
妇人神情叹惋，“一群公子哥们，约了些漂亮的姑娘，一同去赏日，哪知，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官府派人去找，连影子都没瞧见。再后来，出了这档子事，有人偏不存个忌讳，又跑去山上，可想而知，这人也没有回来。这山，偶尔会有兔子、山鸡什么的跑出来，这些野物，比家养的大少许多，肉质鲜美，美味可口。”
“久而久之，有的穷猎户，便盯上了这座山，拿了弓弩，便去打猎，结果，又没回来。而且，每当有人进去后，四周邻近的村庄，便会在夜里，听到歌声，凄凉婉转，幽怨不已，偶尔，还有琵琶声，戏曲声。你说，大半夜的，这声音瘆不瘆人？我看啊，说不定，是里面闹鬼！”
末了，妇人善意地提醒他，诚恳道：“公子啊，真的，听我一言，这神女山，去不得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更何况，传的那样真。我家的亲戚，有人遭过殃的！”
“除了歌声，琵琶声之类的，还有别的吗？”宋砚问道。
妇人想了想，点头道：“有，但很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是还有婴儿啼哭声，老人咳嗽声，总之，奇奇怪怪的，什么声音都有。但这些声音，之前没有，是最近才有的。之前的话，就只有女子才能发出的动静。”
“多谢，我也是好奇，问问而已，”宋砚笑道，“这山瘆人，自然不会去。”
“那就好。”妇人点点头，双方道过别后，她便领着儿子走了，一路上，仍在唠叨，说不能去，一定不能去，去了就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