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等等,”宋砚又想起一事,面前这两人面色红润,无苍白乏力之态,疑惑道:“不是挨棍子了吗?四十大棍哪,好得这么快?凳子坐着,屁股不疼?”
桌上摆有鲜果,王钦川随手拿了一个,边啃边道,口齿不清:“肯定不能这么快好,咱们两个,自然是一棍子都没挨!”
“什、什么?!”宋砚讶然道。
李承安解释道:“我们吃了柿子后,就晕过去,等醒来后,发现已在自己府中。服下解药,便无大碍。自然,那几十棍子,有府中下人承受,或是敷衍了事,做做样子,实则,棍子并未落在身上。我与钦川的父亲,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对对对!”王钦川不住赞同,吐了口果皮,得意道:“听说我晕了,被送回府里,我老子吓得立马飞奔回家,再说,他哪儿舍得我被打?退一步讲,要真舍得,我母亲定会骂死他,大吵一架,晾他几天!”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家大业大,权势滔天,小小惩罚,公子哥们,自然能避开就避,避不了,也有法子不受。宋砚陷入沉思,他想起,赵锦是实打实地,替他挨了四十棍。倘若赵锦不受,宋砚可无法像王钦川一样,有人撑腰护着,只能自己受罚,一棍接一棍打下去,搞得半死不活。一时,忍不住感慨一下。
“对了,”宋砚道,“今日找我,所谓何事?”
王钦川一脸诧异,道:“不会吧?宋砚,你小子别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儿个可是游湖节,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就这么忘了?”
八月初六,为游湖节。顾名思义,游湖赏玩,逛街玩乐,齐观明灯。京城东南街,临近城墙边,有一条河,名唤莲花月河。每至八月初六,河水上面,便会飘浮莲花灯,数以千计,等入夜了,衬着美妙月色,于湖水中央,乘舟一睹,美轮美奂,如临仙境,叫人分不清真假。便得了“莲花月河”的美称。
除此之外,河水深处本有一道石柱,藏于水里深处,足有十几人拉手,围起来那般大。到了游湖节夜里,圆柱冲出水面,有人会在上方搭戏台子,一出接一出唱戏,众人纷纷鼓掌喝彩,拍手叫好。有的高兴了,还会赏银子,往戏台子上掷。一旁,会有人拿着铜盆,等这场戏落幕后,一一去地上捡。
等到夜色再深点,浩瀚苍穹之上,便会升起千盏明灯,这些灯,有的是依照规矩,有的是大家伙儿为祈福,主动放的。本是黑幕,却因盏盏明灯升起,而骤然照亮,恍如白日,这景象,当真乃人间一绝。毫不谦虚的说,若能一睹此景,此生,死而无憾。
并且,在那一日,还得吃一种糕点,京城中,只有一家会做。是以,每到这天,店铺前人潮汹涌,客人络绎不绝,物以稀为贵,这种糕点数量有限,这一天,只卖一百份。抢到糕点之人,会承上天庇佑,未来时日,桃花运、财运等,样样齐聚。
“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宋砚道,怪昨日太劳累,今日愣是没想起,再说,以前这种节日,他从来不过,只听说过。没意思,无趣又无聊,浪费时间。倒不如,在这一日,谋夺商机,大赚一笔。
“小事一桩!”王钦川大气地拍了拍宋砚肩膀,粗声笑道,“这不有你大哥我,还记着么,走,大哥带你们消遣快活一番!”
他悄咪咪道:“跟你们说,今日,春风院的姑娘们,若是个雏儿,会抛绣球,谁接到了,今夜就归谁。实不相瞒,大哥我虽清心寡欲,但是,就爱好看热闹,咱们兄弟三人去瞧瞧?看看,这幸运之人,是发福猥琐的老头,还是俊俏富家子弟?”
“逛、逛窑子?”宋砚结结巴巴道,不得了,他赶紧走到门槛处,往外谨慎一瞧,千万不能让赵锦听到,否则,他这个老古板,又要搬出长篇大论,来训斥他。君子清心,寡欲,守则,慎言,正形……听得头都大,末了,再抄上几十遍,还是算了。
说走就走,王钦川起身,囫囵吞枣,将剩下的果子啃完,一手一个,拽住两人就往外走。拉了拉,有个人没拽动。
“钦川,我今天有事,去不了,”宋砚道,“你跟承安一起去吧。”
“什么事?”王钦川疑惑道。
宋砚捂着胸口,神情痛苦,道:“你不知道,我受了内伤,胸口疼死了,脚也疼,走不得路,久了就更疼。不行,不行,我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你俩快去吧,借我吉言,能买到糕点,快快,晚了就没有了。”
说罢,将他二人往外一推,随意唤了个小厮,吩咐好生送走,待三人离开后,将门重重一关,靠在门上,长舒口气,好险,差点就露馅了。
……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赵锦房门前晃来晃去,走过来,又走过去。途径的小厮见了,正要说话,后者“嘘”了一声,小厮了然,点了个头,就离开了。
“进来。”蓦地,有人出声道。
吓了宋砚一大跳,意识到,是赵锦在说话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推门而入。赵锦正在书案上看书,未着外袍,仅穿中衣。见他进来,头也不抬道:“何事?”
“嗯……我……”宋砚结结巴巴道,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就是不看赵锦。
见状,没听到回答,赵锦终于抬头,今日的他,嘴唇发白,干裂,看起来,气色不太好。然而,美人即使身在病中,依旧是美的,今日天气过于闷热,宋砚一时分不清,他这是捂的,还是真生病了。想了想,若是后者,便会叫大夫,而不是在这儿看书,思及此处,便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