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学后,赵锦与宋砚驾着马车回赵府,到了府门口,宋砚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今日约了蓼生玩。”
见赵锦一脸疑惑,宋砚解释道:“蓼生就是昨晚我同你说的那个小孩,叫我神仙哥哥的。我先前与他说了今天去看他,这段时日太忙了,险些忘了。还好想起来了。将军,今天不用等我回来用晚膳了,我就在碧云阁吃。”
赵锦道:“让车夫送你过去。”
宋砚笑着摇了摇头:“算了,车夫大哥也累了,让他歇歇吧。正好我自己走走,去买点零嘴吃食,带给那小孩,他想必嘴馋了。”
赵锦颔首道:“早点回来。”
宋砚道:“嗯,我知道了,将军你回去吧。我看你也有点累了。”他冲赵锦挥了挥手,目送他进去后,才离开。他说的话真假掺半,相约一事是假,买点零嘴一事是真。他在市集上买了两根糖人,一根给蓼生,一根自己路上吃,还买了点糖炒栗子,五香瓜子,酒鬼花生,外加拎了一壶青梅酒,料想这些可口吃食,平日里碧云阁是不准许吃的。见了蓼生与他说了会儿话,并未过多逗留,又去看望一番俞阁主,这才动身离开。
蓼生拽住他的袖子,依依不舍道:“神仙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再来看我?”
宋砚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温声道:“放心,以后我会常来的,只是最近比较忙而已。”
蓼生撇嘴道:“我看戏文里的薄情公子都这般说,嘴上说着不日相见,可今日一别后,实在难有再会之时。神仙哥哥,你不会是骗我的吧?你看啊,上次你说会回来看我,可算算日子,这都过了多久才来?我都要无聊死了,每日都要练基本功,好累啊。下次你再来,多带几壶酒好不好?我想喝烈一点的,青梅酒太淡了,又酸。阁主不让我沾这些。”
宋砚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你也知道俞伯父不让你沾?小孩子家家的,尽想着喝烈酒。等你长大了,有的是机会。你现在还小,不能喝知道吗?还有,上次是我错了,不过我是真的很忙,等空下来了,一定第一时间来看你好不好?”
蓼生道:“那好吧,神仙哥哥可要说话算话。咱们拉勾勾。”说着便伸出小拇指来,宋砚哭笑不得,果然是小孩子,却也与他拉了勾,又说时辰不早了,他还有事,必须得走了,遂离开。
待宋砚离开后,蓼生抱着酒壶,打算把剩下的青梅酒喝完,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蓼生一脸惊讶,道:“俞允大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俞允望了眼他手中的酒壶,一把夺了过去,仰头一饮而尽,怅然若失道:“青梅酒,这是青梅酒!”
蓼生不解道:“对啊。怎么了?”
俞允道:“那个狗东西回来了吗?是不是!他来找你了是不是?!”
他这副模样有点疯癫,蓼生心生害怕,站得离他远了点,怔怔道:“俞允大哥,什么狗东西?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俞允吼道:“宋砚呢?他人呢!”他砸碎酒壶,往房里猛冲,“是不是藏起来了?狗东西!你给我出来!怎么,你谁都见了,就我不见吗?!宋砚,没良心的混账,给我出来!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啊!”
蓼生怯怯道:“神仙哥哥已经走了。”
“走了?”俞允一愣。
蓼生点了点头:“嗯,就在前不久,他说有事要忙,便急匆匆地走了。俞允大哥,你找他有事吗?我可以帮你传达。”
俞允冷笑一声,嘲讽道:“你帮我传达?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与他幼时相识,早已认识多年,他是我爹的义子,算半个儿子,也勉强算我的手足,我们之间熟的不能再熟了,需要你来传话?他不会亲自来找我吗?他不来,我就不能去找他吗?”说着说着,他捂着脸哭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爹爹他去看了,你他也来看了,三师兄也见过了,为什么没有来找我?也没有给我带糖人。他可以托爹爹交给我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蓼生嘟囔了一句:“可能是你从小便待他不好吧。”
俞允突然拽住他,怒道:“你说什么?”
蓼生动了动,肩膀却被握得紧紧的,力道很大,令他很疼,“俞允大哥,你弄疼我了。”
俞允呢喃道:“我待他不好吗?我为什么要待他好?他抢了我的东西,我自然要恨他,他是我的仇人,是个狗东西,喂不熟的白眼狼。没错,就是这样的。一贯会装可怜,让你们所有人都向着他,明明是他做了错事,大家都不怪他,从未真心指责过。而我呢?我不过是骂了他几句,是他应得的,为什么都来指责我的不是?我难道不能骂吗?他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还来分我爹的疼爱,打骂几句又怎么了?到最后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蓼生看着他,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怯怯道:“俞允大哥,我困了,想睡一觉……”
俞允道:“你也要赶我走吗?”
蓼生道:“不是的……我只是……”
俞允摇了摇头,不等他说完便走了,背影萧索凄凉,他走到一间房门前,轻轻推门而入,想了想,又倒出去,叩了几下门,道声“我进来了”,这才跨过门槛,迈步进去。
这间屋子,是从前宋砚住的。自他走后,俞允一直让人留着,命人每日打扫,整洁干净如旧,像有人一直住着。茶水日日添,瓜果糕点日日新鲜,窗子是开着的,宋砚喜欢开窗。窗边有根高凳,他喜欢坐在上面往外看,凳子上很干净,并未覆上厚厚一层灰。
一切的一切,就像所有事并未发生过一样,宋砚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