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料子不菲,做工甚好,乞丐们使劲一拽,见扯不下来,索性直接拿人摁住他,将衣服整件扒下来。
三下五除二,人走巷空,只剩下穿着白色中衣的赵文均。连同脚上的一双镶玉长靴也一并被人拿走。
赵文均突然觉得有点凄凉,他果然一无才学功名,二无武功傍身,离了两个兄弟,的确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公子,连乞丐也能欺负他。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扶着灰墙跌跌撞撞往外走,在途径一条岔路时,由于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加之眼皮肿的老高,没看清路,走了另一条。
走着走着,觉得有点喘不过气,便打算停下来歇歇。正欲靠着墙角坐下,一阵“哼哧哼哧”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一眼望过去,是一只大黑狗,吐着舌头,目光不善。
或许是谁家的狗没拴住,一个不留神跑出来了,路过而已,又不会咬人。
心中这么想,下一刻,这只大黑狗刨了刨利爪,撒开双脚,朝他奔过来。
眼看着狗越来越近,赵文均吓得大叫一声,立马扶着墙站起来飞速开跑。
“啊啊啊啊啊!!!”
慌忙跑着,更是没注意方向,竟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京郊的树林子里,鸟声鸣啼,风声飒飒,一个人影也无。
赵文均实在太累了,每多跑一步,脚踝处传来的痛楚愈发清晰一分,他摔倒在一棵参天老树下,不住喘着粗气,口干舌燥。距离他一步之外,恶犬虎视眈眈。
赵文均欲哭无泪道:“兄台,你究竟是谁家的狗?与我有何怨恨?竟一直追到这里!”
回答他的,是恶犬眸光骤亮,飞扑上前,一口利齿咬在胳膊上,撕扯血肉,鲜血淋漓,如恶狼扑食般凶狠。
胳膊处、小腿上、半边脸颊……无不清楚地叫嚣着有多痛苦,这时,赵文均神智异常清醒,他由最初的恐惧慌乱、试图挣扎呼救,到后来渐渐平静,冷眼看着恶犬咬食自己身上的血肉,一块又一块掉落,碎成渣滓。
恶犬张开血盆大口,用利爪剜出一双眼珠子,黑白分明,澄澈干净,三分茫然,七分平淡。
临死之际,赵文均瞧见狗脖子上系有一枚挂着铃铛的香囊,以及圈绳上刻的一个小字:“裴”。
婉婉,裴婉芸。情深一场,终归是错付。
……
三日期限已到,又是一场大战。
宋砚替赵锦穿上盔甲,戴好佩剑,冲他一笑,道:“赵郎啊,祝你得胜归来。”
赵锦颔首,四下里望了一眼,疑惑道:“二哥呢?”
下人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回答:“不……不知道。”抬眼一望,又心虚地低下头去。
心觉不妙,赵锦沉了脸色,拔高音量道:“说!”
下人这才小心翼翼道出实情:“二公子已经两日不曾回府了。小人派人去寻过,始终杳无音信。打听过后,回话的人说有人见过二公子去了裴家,就是他的心上人裴婉芸家。也去问过,府中下人说没来过。我便让人一直守着,的确无二公子的踪影。”
以往每每他上战前,赵文均定会出现,拉着他东说西说许多话,甚是磨蹭。今日这等重要之战,却未露面,除非是出事了。
宋砚与赵锦双双对视一眼,前者道:“你放心,二公子不会出事的,时辰不早了,你快出发吧。他的事等你走了,我立即去寻。不要胡思乱想。”
赵锦略一颔首,心中却无法放心,见状,宋砚劝慰道:“好了,别再看了,真要不放心就早点打了胜仗回来。我和二公子都好好的在府中等你。”
血脉相连,赵锦心中始终觉得不对劲,却不能再耽搁,只得收拾行囊往外走。外面的风言风语漫天飞,宋砚并未一路相送,到了府门口便回去了。
他问了方才那个下人:“现在如何?”
下人道:“其实……二公子的下落大概有着落了,小人已经派人去看,等一会儿便有结果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急急忙忙地走进来,捧着一堆破烂物件,哭得满脸泪痕,伤心欲绝道:“二公子他……他走了!”
宋砚一脸困惑,道:“什么走了?”
下人一看,心中便有定论,他怔愣一下,才将打听到的事说与宋砚听,大意是裴家如何无情,让府中家丁暴打二公子一顿,将其撵出去,随后又被乞丐扒光衣裳,又遭恶犬狂追,最终死于此狗利齿下,连个完整尸身也无。只能找到一点肉渣,几根血骨和一些碎布。
宋砚吓得倒退几步,扶住桌角,缓了一会儿,才冷静道:“吩咐下去,此事谁也不许说出去,若让我发现,挨他几十板子。尤其是将军那里,一定不许走漏风声。”
赵锦骑马往城门走,一路上,耳边议论声纷纷,不同于以前的期盼担忧,多是怀疑辱骂之词。
“你说,这仗能不能胜?他会不会自己跑了?”
“不会吧!赵府里不还有他的相好么?就那个细皮嫩肉的少年。”
“这倒难说,他这个衣冠禽兽的畜生,跑了再找一个不就行了?外头白白净净的人,可多着哩!说不定比这个功夫更是了得!”
“嘻嘻,你这人嘴上真是的,也不收敛着点。”
“怕什么,能不能活着回来尚且难说,还担心这个?!”
有小孩问道:“娘亲,这人是谁?他的衣裳好威风啊,我长大了也想穿!”
小孩的娘嫌弃道:“一个奸臣而已,说了你也不懂。哟呵,我儿子志向可真了不得,这衣裳是盔甲,你日后大了当然能穿,只是千万别像这个人一样,不要学他,知道吗?”
小孩似懂非懂,却仍乖乖的点了点头,天真无邪道:“我知道了,这是个大坏人!”
娘亲揉了揉他的头,赞赏道:“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