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便捡重要的,将江筎云告诉他的事,一五一十地又说一遍。楚岁岁神色很平淡,听到私逃出宫一事,才略有起伏,中途顺势感慨了一句,除此之外,毫无波澜。
若是放在以往,这倒很正常,可今天宋砚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挑眉,问道:“岁岁,我问你,你实话告诉我,这件事与你有没有干系?这事可不小,以我俩的交情,你要是还瞒我,可就说不过去了。”
楚岁岁并未回头,仍撑在窗边,笑道:“我能瞒你什么呢?”
宋砚直言道:“救了陛下的人,其实是你吧。”
楚岁岁背影一僵,背对着宋砚的笑容一滞,继而答道:“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方才你不是说救了当今圣上的人,是江尚书的千金江筎云吗?怎么好端端地,又扯到我身上?我说,你今日不会是喝酒了?稀里糊涂地跑我这儿来。”
宋砚道:“可我也说了,江筎云是顶替别人的。”他走近,继续说,“既然是顶替,那么背后肯定有原因。我想了想,如果对方的身份低微,也犯不着这样。前朝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杀猪匠的女儿成了贵妃,卖鱼的姑娘成了皇后。又不稀奇。贫贱就贫贱,天子说了算。可陛下却找人代替她,将这事藏着掖着,所以我猜想,如果她的身份是青楼女子呢?秦楼楚馆里出来的,若入宫为妃,朝廷官员必定会纷纷出言反对,说这女子身份不光彩,如何能侍奉陛下,会污了他的圣明,让百姓心生怀疑,又扯到江山社稷这些来。而且陛下心里说不定也犯忌讳。”
他一字一句道:“这样一来,一切都说的通了。而且我听说,近日来你都不曾接过客。你……受伤了?”
楚岁岁回过头,苦笑一声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我的确受了点小伤,不过不打紧,养几天就好了。我担心的是会不会留疤。”
宋砚叹口气,“你啊”,又问她:“伤到何处了?”
楚岁岁撩起袖子,将胳膊递给他看,苦着个脸道:“喏,就这里,划了一道口子,还好如今天气渐凉,若是炎炎夏日,只怕要化脓留疤了。不过,那些刺客身手当真不错,竟能伤得了我。”
宋砚有点心疼,那口子并非楚岁岁说的那般轻巧,整个小臂,都被伤口覆盖,干了的鲜血,凝结成一道乌疤痕,看着触目惊心。他道:“你可猜的出他们是何身份?”
楚岁岁摇头:“不清楚,唯一确定的,他们肯定不是赵国人。”
闻言,宋砚一笑:“你这话说的,那不摆明了说刺客是梁垣国的人吗?”
楚岁岁也笑:“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我胆小怕死,涉及朝政、两国邦交的话,我可不敢乱说。”
“不提这个了,”宋砚道,“明日我拿瓶好点的金疮药来,再看看有无不留疤的药膏,给你一并带来。最近不要吃辣的,饮食清淡点。还有,待会儿我下去时,跟厨子说一声,让他在你的饭菜中,别放酱油,省得到时候你又来与我抱怨。说你白嫩的肌肤,要留下一道难看的疤了。”
楚岁岁嗤笑一声,嫌弃道:“你看我像缺金疮药的人吗?算了,你别去说了。”
“是是是,楚大小姐财大气粗,有一堆人上赶着,那我先走了。”宋砚道。
离了春风院后,宋砚回到东院。院子里,池塘已经挖好了,里头的淤泥等都已弄好,走廊上,正一排排摆着沾着泥的藕、荷花枝干之类的。
下人正叉腰使唤别人,见宋砚来了,乐呵呵问道:“宋公子,您回来了。您瞧瞧,这些是您亲自种,还是由我们来?”
说实话,这里的下人,除了那个护卫段楦,其余的人待他都很好,并非是因赵锦看重他,而是发自内心地对他好。宋砚笑道:“这么快就挖好池塘了?”
下人道:“这哪算快啊!好歹也弄了一个多月,费了咱们一番大功夫。加之,将军又时常盯着,想偷懒都不行!”
宋砚问道:“对了,将军为何突然想起要挖方池塘?我记得,从前有个小童跟我说过,东院地方不大,下人们来来往往的,怕守夜的天黑了,一个不留神掉进水里。若是个不会水的,白白因此丢了性命。怎的如今又……”
下人笑眯眯道:“那咱就不知道了,将军的心思,我们哪敢乱猜,按着吩咐照办就是了。不过,将军这意图,我瞧着明显得很。”
“哦?什么意图?”宋砚道,蓦地沸腾起来,心中一热,隐约有个猜测,却又不敢相信,无法说服自己。
下人偷笑一声:“院子里如今谁人不知?将军看重您得很,这莲藕和荷花,本是说由我们来种,可将军特地吩咐了,等您来了,看您的意思,也就是说,他猜测可能您会想亲自种。这意图,可不就是明显?这方池塘,显而易见地,可不就是将军特地为您挖的!”
特地为我挖的?
宋砚怔怔道,耳畔重复了一遍,真的假的?赵锦他……
正巧,二人说着话,赵锦便走了过来。望了眼池塘,问道:“吩咐的事,都办好了?”
下人道:“回将军的话,都已准备妥当,如今就看宋公子的意思了。”
“嗯。”赵锦颔首,看向宋砚,问他:“之前你不是说想种藕吗?”
“啊?什么意思?”宋砚愣愣道。
赵锦蹙眉,道:“难不成你是想撒种子?那样花的日子有点长,你若想吃藕,怕是要等上大半年了。现成的不好吗?等在过段是时间,莲藕就能挖了。”
宋砚急道:“不是,我是想问,那个,将军,这池塘真的是特地为我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