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家二公子跑回家撺掇亲娘的同时,李大公子也赶回去找到了母亲,明确表示娘说的亲事极好,希望提亲的事赶紧些儿。
侍郎夫人薛氏最见不得儿子对女人这般没出息的模样,故意儿问他:“提亲的事且不急,那个叫红药的贱婢,却怎么处?”
见儿子张口结舌,薛氏敲打他道:“你当人家是哪个?那是国公府的嫡小姐!若是知道你与那小贱人有这些儿事,能允了咱家亲事才怪哩!”
李彦飞踟蹰道:“儿子将红药安置的地方儿极偏僻,只怕他们等闲也找不到罢。”
薛氏简直恨铁不成钢:“你自己蠢罢了,当人家袁国公府里人都跟你一般儿蠢么?!”
真真是气死她了。
若不是看儿子实在护得紧,怕硬来让儿子心里不自在影响他进学,薛夫人非把那贱蹄子一顿打得烂烂的才解恨!
眼见李彦飞低着头却不松口,薛氏忍不住,伸出一根指头将儿子额间戳了下,责备道:“你这孽障,这辈子非在女人上头栽跟头不可!”
说归说,薛氏到底舍不得儿子不痛快,回头便跟老爷提起来欲往袁府提亲。
李侍郎听了不太赞同:“袁广那厮,是个有名的二世祖泼皮材料货。跟他家做亲,叫我说还是算了罢。老爷我还想多活几年哩!”
薛氏却另有想法:“袁公爷虽然混,据说待自家人是极好的。何况恒国公府乃是钦封的一等公,如今何等荣耀。我儿若娶了他家嫡长女,说不得今后袁广也要为女婿仕途着想。”
“那时有国公府出头,何愁我儿不飞黄腾达?再者,那袁家姑娘生得好,性格又沉稳大方。如今我儿也见过一面,竟是已非她不娶了。”
一提到仕途,李侍郎便有些儿动心了。他沉吟片刻,觉得如此也无不可,遂笑道:“还是夫人见得明白。既是这般,就如了你娘儿的意罢。记得去年何太监送来的有尊羊脂玉如意极好,提亲时带上了面子也好看。”
那柄羊脂玉如意,乃是采得最上等的整块羊脂白玉,又请了大师细细雕琢打磨而成。李侍郎那个最得宠的妾室叫莲姬的,当面儿撒娇讨过几次都未得缠到手。
是以薛氏听到老爷提到那玉如意,眼角皱纹都笑得展开了不少,柔声说道:“多谢老爷。”
李侍郎安抚完了夫人,看到她笑得脸上许多皱纹,不由想起了莲姬那年轻光滑的容颜,顺口儿说道:“儿子的事便要偏劳夫人了。你且歇息罢,我往书房坐坐去。”
说完起身便往外走。薛氏落下脸子抱怨道:“这么晚了,还去书房做甚?不是又去找那妖精罢!”
李侍郎忙道:“哪里的话!老爷我连日未曾读书,有几篇文章有些儿生疏了。只怕奏对时圣上问起来,那时我老脸上须不好看。”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脚下倒是不慢。薛氏追上两步,眼睁睁看他出了院门,径直往后院那狐狸的小院儿去了。
气得薛氏使劲一顿脚,骂了声:“老不死的。”扭头叉了腰对身边丫鬟怒道:“你明儿一早看老爷走了,传话叫那贱人过来,夫人我要给她重新立立规矩!”
唐府中。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而碧桃苑里仍然摇曳着几点烛火,映照在唐衣沉默的脸上,将她的面庞也变得明明暗暗。
五个大丫鬟连日张罗小公子宴席之事,今儿好容易结束了,早已熬得不行。绿柳眼见那几人闭着眼、东倒西歪强忍呵欠的样子,实在太不像话,遂自作主张令她们睡去,只留下自己陪着姑娘。
唐衣今日才忙完宴席后的琐事,便急忙来到绛云轩请罪。袁绛云因女儿居然去主动帮忙洛安然庆贺儿子的宴席,又是气恼又是伤心,竟一声儿不出且由着女儿跪去。
最后还是李嬷嬷出来,劝回了唐衣。唐衣谢了嬷嬷,对她说道:“母亲这样总不是办法。我看爹爹只怕是铁了心要抬举洛姨娘的,此事还是早些告诉了大舅舅,让大舅舅给母亲争得些地步才是。”
李嬷嬷伤感的道:“谁说不是呢?可你娘她太执怄,怎么说也不听,只说大爷如今当了国公爷了,不会为这小事得罪老爷。她又没别的法子,就是跟老爷干呕气罢了。”
唐衣叹道:“母亲气糊涂了。大舅舅毕竟是母亲的亲兄长呐。再退一步说,爹爹若硬是要行此事,首先便是打了恒国公府的脸面,大舅舅如何会坐视不管!还请嬷嬷多劝解罢。”
她见不到母亲,知道今儿必是不原谅自己了,只得走了回去。
绿柳明白自家姑娘心里不好受。实际上大小姐又何错之有?无非是被夫人迁怒罢了。她柔声细语劝道:“小姐,您也该休息了。”
唐衣回过神来,才发现天已全黑下来。她闷闷的说道:“可不是。你去叫人关了院门,咱们也歇息了罢。”
绿柳叫两个小丫鬟拿了门闩,正待关上院子大门,忽然有个面生的丫鬟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且等一等着,有封信给大小姐的哩!”她说着话将信封往小丫鬟手里一塞,扭头便走。
小丫鬟喊她:“这倒是谁的信呐?也不说明白了,可怎么回主子呢?”却见那送信的丫鬟早没了影了。
绿柳接过信来,进屋子交给唐衣,告诉了一番说:“真是奇怪。”唐衣点着头儿道:“连你都说奇怪,可知必然有异了。”
拆开外面的封皮,里面是折起来的一页薄薄的纸张。纸上散发着股甜腻腻的花香味道,上面潦草的写着两行小字:洛安然欲私通西戎人。如要知此内情,速来白芍亭详谈,不许带其他人。
没有落款。没有署名。
唐衣念了一遍,微微笑了起来:“这是要我独自去见面么。也好,便去见见罢。”
绿柳极不放心:“这黑灯瞎火的,不安全呐!”
唐衣摇头:“正要如此,方才显得是真。”
白芍亭便在团圆池的西南角,是个极偏僻的所在。之前在亭子四周种过大片品种娇贵的白色芍药花,不料后来因那花匠吃酒赌钱,一时疏忽给种死了,殊为可惜。
唐衣来到此处,只见周围黑洞洞的,并无一个人影。她咳了声,说道:“如今我已来了,出来罢。”
仍然没有人说话。
却似乎有个喘气的声音在阴暗的角落里。
唐衣嗤笑了声。装神弄鬼么?
她正待过去,忽然一阵香风飘来,吹进了她鼻子里头,她立刻只觉头中轰的一声,身子都轻飘飘起来,恍惚如在做梦般。
前面是白色云雾缭绕,其中一位俊美无比的男子拨开云雾走出来,温柔的对她笑道:“唐大小姐,今日相见,这真是天赐良缘呐。”
唐衣浑然忘记了自己为何前来,甚至忘记了所有一切。她痴痴的看着那男子,喃喃说道:“你是谁,可是天神下凡么?”
那男子不答,上前扳住了唐衣的双肩说道:“良宵美景,你我可莫要浪费了这好时辰呐。”说着,竟然便要打横将她抱起来。
就在此时,突变发生。
只见唐衣那本来迷惘浑浊的双眼,突然变得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