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莹听见嫡姐问着她,而几位贵女们的目光也有意无意的飘了过来,急忙说道:“姐姐说笑了,怎么会。”
只见嫡姐似笑非笑道;“看你这样,我还以为你是不想见到我哩。”
唐月莹遮掩道:“月莹只是担心姐姐而已。”
唐衣道:“如此倒是姐姐多心了。”
月莹姑娘尴尬的笑笑:“是啊。您多心了。”
唐衣点点头:“原来这样。但不知妹妹为何让人专门往草窝树丛里寻我。姐姐我何时多了这爱好,喜欢钻那里头耍子呢?”
唐二小姐张口结舌。
数名贵女已是不客气的嗤嗤而笑。李佩娥便讽刺道:“真真好笑死人,唐二小姐莫非是以己度人么。”她固然讨厌唐衣,但对唐月莹也殊无好感,逮着机会便要刺她们两句。
李侍郎夫人看着不像,责备的看了女儿一眼,李佩娥方才止住了她底下的话,岔开话题问起来荷花的品种。唐月莹终于得以下台,众人开始讨论起花来。
说话间丫鬟呈上茶汤,乃是一道简单的土豆泡茶。又端来茶点:果点盒中乃是奶油炸的各色小面果子,以及螃蟹馅的小饺儿;还有一样栗子粉糕,和新下来的各种新鲜果子。众人用过茶点,都极口称赞了一回。
茶过三巡,丫鬟回来说男客们已经散了场了,于是女客们也随即纷纷起身告辞离去,此次汤饼会赴宴圆满结束。
且说江夫人汤饼会后回到家里,便趁着晚上江大人回来,将欲往袁府为次子提亲的事说了。她极为满意袁溪的品貌,觉得这姑娘必定当得起个合格的主母。
京兆尹江宗勇大人听了,却想起一件事来:“夫人相中的这位袁姑娘家里,可是那户部尚书唐庭之的姻亲?”
江夫人便道:“是便是了,可咱们又不会攀扯他家甚么。我就是看这女孩儿,实在是好的很,但不知苏白可有这福气娶到人家。”
夫妇俩正在谈论,忽听丫鬟回禀说二公子回来了。原来今儿江苏白与同窗做诗会才散场,才进门走到母亲院里,便听见父母正在说给自己提亲之事。
江苏白听着只觉烦心,正待悄悄离去,却被眼尖的丫鬟瞧见说了出来,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进门见过父母亲。
江大人看见小儿子这副样子,心里便不喜欢。他严厉的看着儿子问道:“你们那甚么诗会,可是做完了?一天天的文章学问上全不用功夫,于这些上头倒是积极的很。”
江苏白一听说起文章就泄了气,焉头焉脑立着听老爹教训,心里算计着这回还得听训多长时候才得完。
江大人便说道:“你如今也过了弱冠之年了,不是那等无知小儿。像你大哥如你这般大时,早已进了秀才了。我上回碰见你的夫子,说是你最近单单在吟诗作对上头倒是精进了不少。你自己且细想想,这般今后可能成甚么事?”
夫人见儿子给训得耷拉着脑袋,不由心疼起来,打圆场道:“你父亲说的是,今后也要多做做文章才好,记住了么?”
江苏白唯唯诺诺应了。夫人一心想着提亲的事,便问起儿子道:“今儿为娘赴宴时,瞧见了袁公爷家的大小姐,真是个极好的姑娘。你如今年龄也不小了,不如改日娘去给你提个亲?”
一听提亲,江苏白更烦。他脱口而出道:“大哥成了亲天天得为大嫂娘家的事撺掇,烦死人了。我才不要这么早跟他一般倒霉!”
这话刚出口,登时惹得老爹勃然大怒:“放肆!这便是你学堂里学来的,对你娘说话的态度?”
江夫人颦眉:“你大哥大嫂的事,你才知道多少!如今我把话放在这里:这袁家小姐便是我相中的儿媳妇,改日我便要上她家打探口风去,别给别家抢先了才是。”
江苏白听着更加烦躁起来,躬身又行个礼道:“您二老且慢慢说着,儿子想起来跟同窗有约一起讨论题目来,待晚点回来了再跟您老请安罢。”说罢,急不可待三步并两步的出去了。
来到街上,微凉的晚风习习吹来,江苏白才觉得心情平静了些。他打定主意,一定要逛到爹娘睡下再回去,省的又听见他们唠叨。
别人都说老爹是江公、江黑脸,说起来都尊敬无比。唯有他自个清楚,老爹训起人能训上一两个时辰。那劲头实在令人崩溃的很。
百无聊赖转到福顺楼旁边,正碰见对面一人摇着扇儿走来,正是李侍郎家的大公子李彦飞。他二人本来就是同窗,熟识的很,当下二人都“噫”的一声,均是意外之喜。
江苏白便拱手作揖道:“李兄也出来闲走呐。”
李彦飞摆着手叹气:“别提了。我老娘今儿去那母夜叉家里赴宴,不知又看见了谁家的女孩儿,回来便说要给我提亲去。”
“江兄是知道我的,如今正专心进学待考之际,谁耐烦甚么女人。只是老娘三天两头便要口里掂他两掂提亲的事,实在令人难捱!”
江苏白听了,正是同病相怜:“有这般巧事!小弟今天也是这般,只能走出门来罢了。”
于是两个年轻公子唉声叹气,互相倾诉女人实在麻烦。影响进学不说,还耽误吃酒玩乐,兄弟相聚……凡此种种,皆因女人之故。
想世间最令人烦恼厌憎者,无过于娶亲矣!
正在两人在诉苦之时,忽然街上那头来了一顶轻便小轿,两名身着府卫标识的轿夫抬着轿子,一名青衣女婢随行,径直来到福顺楼前停下。
只见有只素白的纤纤玉手将轿帘子掀起,下来了位极为美丽的少年女郎。这少女脸庞圆圆的,生得丰艳又端丽,丰姿卓越。那美貌实在是平生仅见。
她微微颦起两弯细细的柳眉,眼睛仿佛汪了两池秋水,波光滟滟。她向呆立着的江李二人扫了一眼,二人便觉身上都麻酥酥的,一时间竟昏昏然不知其所以矣。
这少女便是袁溪了。
她今日偶然起了个念头,想吃福顺楼的栗粉糕来。因这粉糕必得才蒸出来趁热的才最好吃,她便特意不要丫鬟去买,自己想亲自来尝个新鲜。
江苏白只觉得魂不附体,一直看着美貌女郎进去拿了粉糕出来,那眼睛还粘在她身上下不来——不怪他无礼,实在是眼睛不听使唤矣。
旁边,李彦飞也不好多少,跟他一个模样德行,只差没流哈喇子了。
袁溪觉得这二人好生无礼,有些儿微微的恼意,她红唇微启吐出三字:“登徒子。”此时丫鬟已掀起了帘子,她于是进了轿子不再理会。那轿夫健步如飞,立刻离去了。
过了不知多久,江苏白才醒过神来,上去跟那柜台小二打听,方才女郎乃是何人?
小二见多了这类事,早已经见惯不怪了。他手里干着活计,随口跟那俩公子说道:“你们问那位姑娘呐,那可是人家恒国公府里的大小姐,袁公爷的嫡长女。难得的是袁小姐不光长得天仙儿似的,人也特别和气哩!”
江苏白听得怔了半晌,忽然急急向李彦飞作揖道:“啊啊李兄,小弟突然想起有篇文章才做了一半,须得赶紧回去做完才行。咱们改日再会罢!”
不想李彦飞比他更急,忙忙说道:“噫噫江兄,如此甚好甚好!小弟适才也想起来家里有些儿杂事哩。只得告辞告辞了!”
两人各怀鬼胎的告了别,江苏白便慌忙赶了回家里。先问了婢女,知道母亲正在见管家说些家务,他不管不顾的闯进去,张口便嚷嚷道:“娘,娘啊!您刚才不是说要给儿子去袁府提亲么?”
“咱们明儿便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