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西戎兵现
笑九丘2020-06-30 20:484,432

  眼见李嬷嬷如此担心,唐衣只得对她再三安抚,好容易才安慰住了老人家。接着,唐衣又召来了庄子上的管事,细细交待了许多事宜,又将庄子上的人手再安排妥当。

  这么一忙碌,当唐衣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出来庄子后之后,只见远处巍峨的群山,在日落前最后的阳光照映下,全部披上了暗金色的外衣,显得十分壮观妍丽。

  唐衣颦起了眉。最近她与刘宁之间的关系比较微妙,她不希望因为回去的太晚了而被他人借题发挥。于是她交待随行的几名下人先行回府回禀,又对饭团道:“跟车夫说一声,赶得快些罢。”饭团答应去了。

  主仆二人坐上了车子刚刚坐稳,只听外面鞭子一响,车子已经起动了。车夫得了饭团的吩咐,果然一路上抽打得马跑得飞快,转眼间已把庄子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在车子跑出庄子数里地远的地界儿,有段极崎岖不平的山路,主仆二人在车厢里颠得实在受不得,正想出来叫车夫且赶慢着些儿,忽然只觉得车厢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这么一震动,唐衣的头便被车厢碰了下,好不生疼。两人还不知道什么状况,便听见外面的马突然长嘶一声,接着车子的速度陡然加快了!

  这是怎么回事?!

  事发突然,没来得及等车子里人反映过来,那马已经发狂般拉着车子飞奔!

  唐衣紧紧抓着车厢里的车窗子,被剧烈的颠簸晃得闭着眼睛差点吐了。这个时候,便显出婢女饭团的好处来了。

  且说饭团,不愧是跟着走过镖的丫头,颇有几分过人的胆色。只见她袖子一捋,将裙子卷起来塞进裤腰里,随即深深吸了口气,“喝”的一声已然跃出了车厢。

  再看那马兀自狂奔如飞,马夫却不知了去向。饭团骂了声:“这老狗,咱们又不是吃搁念的,这根本不是个攒儿亮,就是个空子!”

  这姑娘一着急,以前的江湖黑话便冒了出来。意思是:这车夫做事太没道理,不懂江湖规矩。

  唐衣已经吐得晕天黑地。饭团子只得探着身子去够马缰绳。这么一够,便发现了这马突然发狂的原因:只见在这马的左臀上,明晃晃的插着把雪亮的匕首!

  饭团一惊:“我的娘哩,这分明是结了天大的梁子,要把人往死里整呐。”

  谁不知道马发狂的结果?必定是车毁人亡啊!

  好在饭团之前在镖局里时,没少与马打交道。她一把捞住缰绳在手,随即噌的跳上了马背,伸手便握住了那匕首的柄,使劲拔了出来。

  马这下子吃痛不小,又是尥蹶子又是猛抬前蹄,溅出来的血液喷了饭团一身,半边衣服都污了。

  车厢里传来唐衣微弱的呼唤:“饭团,到底咱们的马是怎么了?”

  饭团一咬牙道:“没多大事儿,一会儿功夫就好。小姐您且放宽心坐着!”说完,她便开始使出镖局里学过的手段,安抚那匹受惊的马。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马终于放慢了步伐,缓缓停了下来。饭团已经是满身血污、汗水淋淋。她抹了把脸,喘着气扭头对车厢里说道:“小姐,没事儿了!”

  唐衣已经被颠得七荤八素。她扶着头迈步走出车子,被自家婢女的模样吓了一跳,问道:“车夫哪里去了?你可是受了伤?”

  饭团拈起那柄带血的匕首道:“奴婢都好着哩,血都是这畜牲身上的。小姐您看:这是从马身上拔下来的。车夫跑了!只怕就是那车夫干的,目的就是想叫咱们车毁人亡!”

  ……

  唐衣脸色凝重起来。

  今儿来的这个车夫,乃是相公刘宁亲自交给自己的,说是府里头极得用的老人了。

  自己若是没有饭团这个奴婢,只怕今天难逃一劫。但对方错估了一点:饭团会武。

  到底是谁如此狠毒,想要杀人不见血,除掉自己呢?唐衣颦眉思索了起来。

  下意识的,一张艳若桃李的姣好面容浮现在了眼前,上次从这张脸的主人口中吐出的那句话,她还记忆犹新:

  你应该开心了,对吧?

  我的好表嫂,您等着妹妹的回礼罢!

  思及此处,唐衣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自己实在是大意了!

  许是安怡的日子过得久了,许是刘宁对自己那段日子悉心关照的假象,她几乎忘记了在尚书府的日子是怎么一步一步熬出来的;

  有角的山羊,在有花有草的田园里住的久了,有时便忘了还要提防周围环伺的群狼。

  她冷着脸,淡淡吐出一个名字:“是南彩月!”

  “喝,俺就知道跑不了那个恶毒的女人。”饭团大咧咧说道:“上回都能栽赃蝶儿,再亲手把蝶儿卖了。能干出来这种事儿的女人,心真够狠哩!”

  唐衣这次没有叫饭团住口。她在想怎么对刘宁说这件事。仅凭一把匕首,那女人完全可以翻脸不承认。

  若是到时候她再哭啼啼反咬一口说自己栽赃陷害她,只怕相公还是会偏向于相信她的。

  打蛇要打七寸,捉贼须要见赃。

  饭团爬到了车子底下,开始鼓捣起来。唐衣问道:“车子坏了么?”

  饭团头也不抬的回答:“刚才颠的太厉害,有几处铆钉有些松了,怕待会儿跑起来车子要散架。”

  唐衣看着她忙活了一会儿,突然起身骂了起来:“千刀万剐的兔崽子们,原来还是双管齐下!小姐,咱们的车辕一早被锯断了大半截儿,现在已经全折了!”

  说着话拿起半截车辕给唐衣看:一大半断面可以看出是光滑的,余下的小半截则是粗糙不平的折断痕迹。

  这明明便是给人动过了手脚。

  唐衣有些无奈:可恨南氏这狠毒的女人,只怕自己不死,还将车子部件儿也动了。

  此时,天色更暗淡了。只剩下一缕极微弱的阳光,黑暗即将降临。

  “嗖”的一声,一枝羽箭破风激射而来,擦着唐衣的鬓边飞过,正钉在了车厢之上!

  饭团大惊,叫道:“是哪条道上来盘走的朋友?道个万儿,咱们都是熟人呐!”

  十几个黑影从黑暗中站了出来,互相比划了几下,似乎是在确认什么,模样大大咧咧的似乎觉得两个女子根本不成障碍,其中有个人开口说了一句话,咕哩咕噜的不知说的甚么。

  此时唐衣已经瞧清楚了对方的长相。

  这些人装束极怪,与大顺不同。一个个身形不高却面相凶恶,披着头发不说,衣襟还都是扣在了左边。

  饭团咬着指头低声说道:“天爷呀,是蛮子!”

  唐衣紧张的看着,脑海里立刻闪出当初与公孙青进学时,读过的一段话来:

  ……西戎,又称犬戎,披发左衽。宣王五年,猃狁,即犬戎……宣王三十一年,遣兵伐太原之戎,不胜。三十六年伐条戎、奔戎,大败!

  三十八年晋人败北戎于汾隰;戎人灭姜侯之邑;三十九年,王伐申戎。

  宣王三十九年,战于千亩,王师败绩于姜氏之戎……

  “不是蛮子。他们都是西戎的人。”

  唐衣冷冷的说道。饭团惊诧的道:“原来西戎人长这种模样。奴婢头一回见呢!”

  只见那领头的说完之后,一群西戎人都大笑起来,兴奋的挥舞着手里的长刀。

  饭团低声道:“小姐,这些贼子不知道怎么混进大顺的,接下来只怕奴婢斗不过。”

  唐衣轻轻交待道:“你动作快些,将马先从车子上解下来。他们不一定会上来就杀人,我先尽量与他们周旋片刻,然后咱们再抽冷子上马逃跑。”

  说罢,眼见那些人已经逐渐走得近了,连脸上毛茸茸的胡须都看的一清二楚。怪肉横生的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显然,他们认为这两个大顺的女子已经是束手待擒的羔羊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可以在动手之前,先让自己这些人快活一下呢?大顺的女人个个生得细皮嫩肉娇滴滴的,比他们那里的婆娘顺眼多了。

  西戎的女人因长年风吹日晒的,皮粗肉厚不说,还脾气都粗糙得跟个爷们儿一样。哪里有大顺女子让男人喜欢呢!

  唐衣急忙闪身出来挡住了饭团,施礼道:“啊呀众位英雄请了!小女子见过诸位!”

  饭团立刻开始在身后快速的解着绳子。好在因为车夫欲待算计她们主仆二人,绳子系得并不十分紧。

  西戎人愣了愣,随即互相看了看,更加开心起来,都是抚掌大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怕他们的美人儿,难道不是有趣之极么!

  唐衣继续强自镇定的对那些人说道:“小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众位这样有如此英雄气概的男子……”

  饭团低声说道:“小姐,成了!”

  唐衣微微颌首,一边继续笑语晏晏,一边脚下缓缓后退。西戎人正笑得咧着大嘴直打跌,突然只见早先那粗糙女子利索的一下子翻身上了马,随即伸手捞起了这个漂亮女子一同骑了上去。

  为首之人发现原来中了计,立即猛地一声号令,十几名西戎大汉立刻如狼似虎飞身扑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饭团一夹马肚驱马便跑,只与后面的追兵差了数步之远!

  “小姐抓紧奴婢!”饭团一手抓着缰绳,一手已经从新从怀里摸出那柄匕首,猛然回手对着马的右臀上便是一下子。

  那马吃了痛,立刻一声嘶鸣,加了速疯狂的撒开蹄子跑开来。唐衣赞许的说道:“干的不错!”

  回头看时,却见那些西戎人竟然也从旁边唤出了坐骑,纷纷一跃而起跨上了马,紧追不舍而来。

  西戎的马比大顺优良,长期的游牧生活训出来的马最善追逐,没几个纵跃竟然便已赶上了一大半!

  眼见身后的胡马已经接近了她们,连脸上的狞笑也看的清清楚楚,唐衣一咬牙道:“饭团,把匕首给我。”

  若是被西戎人抓到,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一听小姐的语气,饭团便知她已横下心准备做殊死搏斗了。她凄声叫道:“小姐,您斗不过的。”

  唐衣微微一笑:“给我罢!你家小姐我,宁愿打输了死在他们刀下,也不可能受他们的侮辱。”

  饭团只得将匕首递了过去。

  唐衣双手抓住饭团,一低头用嘴叼住了匕首。此时身后已有一骑西戎人赶上来了,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便来抓她的脸。

  唐衣瞥得那人近了,猛地一回头。只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口中暗藏的匕首噌的一下子,便割开了那汉子的手!

  “啊,我的手!”那人举着鲜血淋漓的手,用他们西戎的语言嚎叫起来:“那娘们儿手里有武器!”

  一群西戎人蜂蛹而上,打马将唐衣主仆二人团团的围了起来,转着圈子盯着她俩慢跑。

  此刻,唐衣主仆二人已成瓮中捉鳖。但是这一次,西戎人都不敢再大意了。刚才那个人吃的亏让他们都警醒了,意识到一件事情:

  柔弱的大顺女子,似乎也并非全是羔羊!

  但是,唐衣却与饭团对视一眼,都是苦笑起来。力量实在悬殊太大,她们如今已经失去了所有倚仗。

  “饭团。”唐衣忽然微笑说道:“咱们主仆一场,其实我从来不曾将你们看做奴婢。你们都像我的亲姊妹一样。”

  “俺知道的!”饭团已是呜咽出声,抹着眼泪说道:“自从您当了俺们主子以后,过的才算是人过的日子,俺们几个心里都不糊涂。”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然后面一阵利器破风之声响起,无数支羽箭如飞蝗般密集飞来!

  一个西戎人后心正中一箭,捂住胸口往后便倒栽了下去。这支箭用精铁打造,每一支箭上都有专门的官府戳印,正是大顺兵部特制的翎子箭!

  西戎人大惊失色,纷纷挥舞长刀格挡。

  只听脚步声整整齐齐的纷沓而来,一群大顺士兵赶到了。为首的乃是骑着匹高头大马的年轻将领。

  这将领白袍银甲,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端的是英气逼人俊秀非常。而在唐衣二人眼中,他更不亚于是天神下凡拯救世间。

  他在马背上向唐衣欠了欠身子,温和的说道:“唐大小姐,你们可还好么?都怪小王来迟一步,让大小姐受惊了。”

  他的头发墨一般黑,衬托出他身上那珍珠白色盔甲的光泽;他的背脊挺直如剑,仿佛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继续阅读:第七十九章 武王冯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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