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夭夭见他眼中的苦涩越发多了，心顿时拧在了一起。
她虽对皇上并无半分男女之情，可他是她的挚友，他如今难受不已，她自是也难以置之事外。
就在柳夭夭着实想不出该如何安慰皇上，皇上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就见他忽然盯着柳夭夭平坦的肚子看了一阵。
忽然对她笑道：“夭夭，你留下这个孩子吧。就算是为了我，你也将他留下吧。”
柳夭夭并未料到，他竟会忽然提到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顿时一愣，眼中显露出诸多的茫然来。
而在提到孩子的那一刻，她也犹如被触碰到了禁区一般，瞳孔在那一瞬不自然的缩了缩。
皇上虽是有几分醉了，却也还是捕捉到了她眼中这一细微的变化，而他也从这细枝末节之中知晓，她还有许多事情在瞒着他。
也对，自柳夭夭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是带着不尽秘密的。
若有一日，柳夭夭不再隐瞒什么，那才不是真正的柳夭夭。
而他不能否认，当初他便是因为柳夭夭身上的神秘气质才被吸引。
等盯着皇上看了许久，柳夭夭这才找回了她的声音，她艰难的问：“这是为什么？”
看她的样子，倒真如太后所说，即便过去这么许久，都还未改变主意。
她似乎，是铁了心不想要这个孩子。
虽然柳夭夭不喜欢这个孩子的原因让皇上感到疑惑，但最让他不懂的，还是每当他提到孩子时，柳夭夭的眼中便会露出一些恐惧。
就好像对她来说，这孩子并不是她与辰王的骨肉，而是一个对她来说，非常想要摆脱的诅咒。
他想问柳夭夭这是为什么，可他却清楚，就算问了，她也不会开口。
他便只好说：“若有了这个孩子，那即便我不立后，即便我今后仍旧没有子嗣，也没有半点关系。”
等这般说完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就听他的语气之中忽然带上几分不明显的报复，他缓缓说：“当初，皇叔将皇位让给我父亲，后来又让给了我。我想，我总要将它还回去的，不能一直都由我来背负着这些沉重的东西。”
于他来说，这皇位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东西，反而是他一心想要甩掉的。
而柳夭夭并未听闻辰王说起过关于皇位的事情，所以她也并不知晓，辰王曾经两次将皇位让出的事情。
她虽是知晓辰王的许多事情，还用两辈子的时间都与这个男人纠缠在了一起。
可终归，她还是没有了解这个男人的全部。
在前世的时候，他更是将她拒之于千里之外，不肯透露半点关于他自己的信息，像皇位这般重要的事情，便更是不肯与她说。
所以，到了如今，她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皇位让出。
她先前以为，辰王不爱她，是因为他一心追求权力，她这般死缠烂打的女子于他来说，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她还曾以为，辰王不爱她，是因为她一开始的机关算尽。
可在前世她看着辰王是如何将王府的侍妾以及孟玲珑那样的女子温柔搂入怀中的时候，她才知道，辰王不爱他，仅仅只是因为不爱她而已。
她是柳夭夭，所以辰王才不爱她。
除此以外，再没有半点复杂的理由。
在沉默了半晌以后，柳夭夭这才明白了皇上是什么意思，她也问道：“你的意思是，将来要让这个孩子继承皇位？”
在将她所理解的含义说出口后，柳夭夭只觉荒唐不已。
毕竟以她所看的史书来讲，从古至今，所有的君王，都只想将权利握在自己的手中，不然就是给自己的儿子，绝不会让给什么旁亲。
对于无情的君王来说，不管是父母还是兄弟，甚至是自己的枕边人，都是不可信任的。
甚至，有些君王，连自己的子嗣都不曾信任半分。
他所信的，只有手中至高无上的权利，只有高高在上的自己。
可皇上似乎并不觉得他的这一想法荒唐，他道：“有何不可？当初皇叔能将这皇位给我，我自然也能给这个孩子。”
柳夭夭知道他的想法，她虽然也不想袒护肚子里的孩子，她却说：“太后是不会答应的。即便你这般做，她还是会让你举行大选。”
皇上自是知道，他无法摆脱大选，他也不在意的笑了笑：“无妨，没有办法摆脱也没有关系，我会给所有人一个好结局的。”
听得他所说的话，好似他已经做出了什么决定，柳夭夭心上也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虽是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可她却能清楚的预感到，他将要做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
为了阻止皇上，她也不顾自己与皇上的身份，上前握住皇上的手道：“北冥奚，你不要做傻事。”
这还是这许久以来，她第一次这般正式的叫他的名字。
虽然，此刻只是因为心急，她才这般称呼他的，可他还是觉得，他的心中已经没有半点遗憾。
因而，他冲着柳夭夭温柔的笑了笑，道：“夭夭，你能叫我的名字，真是太好了。”
可他却是没有告诉柳夭夭，他是否已经改变了主意。
而随后，等他这般说完后，他从柳夭夭的手中抽回了手，又拿起酒壶，借酒消愁。
酒一点一点的流进了他的嘴里，他也一点一点的将这些带有苦涩滋味的美酒喝尽，可不管他喝多少，他心中的哀愁却是没有褪去半点，甚至还浓重了不少。
这时他才明白，原来举杯消愁愁更愁这句话，并未骗人。
原来，古人早就从中悟到了许多道理。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停下，因为他觉得，酒虽然不能消愁，却能短暂的让他麻痹，不用保持那可悲的理智与冷静。
如今的他，不想再做一个贤明的君王，只想做个疯癫的痴者。
柳夭夭见他这般，却是没有再阻止。
因为她清楚，就算是她，也没有办法再阻止皇上，有些事情并非是她所能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