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柏柏是真的不知道，别说关柏柏了，慕云笙也完全不明白方韵在说什么。
关柏柏自从来到这个家里，就一直在试着花式给慕家省钱。
尽管这个家里真的没有人希望她省钱，倒是希望她多花点，但关柏柏依然在节俭大路上一去不回。
想到自己没要求吃便当之前，她连带便当都不肯多给自己带多一点菜，慕云笙心里针扎一般的微微刺痛，随之而来的便是愤怒。
如海一般滔天的愤怒。
“证据，你这么指责她是有什么证据？”慕云笙咬着牙。
方韵冷着脸看关柏柏：“你不承认？那我问你，云笙本该扔掉的衣服，是不是都被你拿走了？”
关柏柏一怔，有些懵。
因为这个？
方韵见她错愕，以为她是被自己戳穿怕了，冷笑：“无话可说了？还不止吧，家里的一块抹布钱你也想赚，应该做过不少这种事，查一查就能都查出来，不如你自己说吧。”
慕云笙不知道衣服的事，蹙眉：“怎么回事？”
关柏柏深吸一口气道：“我没想到会是因为这种事被误会，也好，既然说到这里，就干脆都说了吧，可以让我上楼去拿东西吗？”
方韵：“你尽管拿，不过不要想着销毁证据，电脑数据恢复这方面，实在不是难事。”
关柏柏不再说什么，拧着唇上楼了。
她一上楼，方韵就软下来，轻声对慕云笙说：“云笙，妈妈知道她来了之后对你改变颇多，如果不是她心怀不轨，妈妈一定不会这么做的，你瞧，她刚才都没有否认，说明我没有错怪她。”
慕云笙看着方韵，却说：“我相信她。”
方韵：“……为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你还要相信她？”
慕云笙：“因为你根本不了解她，还有，我真的对您非常非常失望，若你有什么不满，你可以对我说，我没想到曾经让我尊重女性的您，会做出如此伤害女性自尊的事。”
方韵面色瞬间白了，她攥着手，嗫嚅道：“我、我只是给她一个教训，逼她离开慕家，不要再祸害你。现场没有照片流出来，宁泽也保护的及时，所以没有酿成——”
“如果宁泽不在呢！”慕云笙忽然压抑的怒吼了一声。
方韵顿时心里一跳，她没想到一向对她态度温和的儿子会吼自己。
这会儿慕云笙余光扫到关柏柏下来，抿着唇压下了怒意。
关柏柏拿着电脑走过来，放在了慕云笙面前：“云笙哥，这就是那些衣服的去处，我挂在了二手网站上，卖了。”
方韵心中一下子抓住了一丝突破口：“慕家大少爷的衣服，你竟然拿去二手网站卖了还钱，你还说你不是贪慕钱财？”
慕云笙浏览了一下，抬起头看关柏柏，眼里都是坚定不移的信任：“我知道事情不是这样，你可以解释。”
方韵急了：“还需要什么解释，她都是借口！她肯定在上楼的时候都想好了该怎么圆自己的谎言。”
关柏柏从身后拿出一个文件袋，打开把里面的发票拿出来：“这是这些钱的去向。”
慕云笙接过来，看到上面的抬头。
流浪动物救助机构、孤儿院、孤寡老人收容所……
慕云笙的手微颤了一下。
关柏柏低声说：“那天我见王姨把这些都放在车上，我就问了小丽，她说这些都是你每个季度要处理的衣服，这些衣服都是好衣服，扔掉可惜了，我就找芳姨问了下，她给了我。我就把这些衣服卖了钱，有好几万，给动物救助机构买了一万块的猫粮狗粮，给孤儿院捐了图书费，给孤寡老人收容所购了个电视和一些生活用品。”
慕云笙的心脏狠狠抽了一下。
她自己也并没多少钱，卖衣服的钱却一分没留下。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哑，压着疼惜：“慕家有专门的慈善款项，也有专门的慈善基金会。”
关柏柏道：“可毕竟是不能照顾到每一个机构的，流浪动物的机构你也知道，是领养冷冷它们的地方，那里的动物动不动就因为太多了要安乐死。其他两个机构，是之前我收集布料，做了一些儿童的衣物、还有拖把之类的生活物品送过去的，家里的菜收了吃不完，我也送过新鲜蔬菜。”
方韵站在一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有点摇摇欲坠，她甚至于再怀里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关柏柏策划好的，就为了给她这致命一击，毁掉自己和儿子之间的关系。
然而慕云笙打破了她的幻想。
“柏柏来慕家的时候，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你不用担心这些都是为了设计你。”他像是看穿了母亲心思一般说道。
方韵凌乱的用力呼吸：“宁泽，对，还有宁泽，她害宁泽——”
“宁泽的事一开始就是宁泽单方面追求柏柏。”慕云笙冷声打断了她：“我不知道谁跟你说了什么，总之宁泽的事我从头到尾都有参与，和柏柏没有半点关系，更因为柏柏的关系，宁泽才与家人解开心结。母亲，你还有什么指责要说？”
方韵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
慕云笙抬起眸，温柔的看向关柏柏：“先去爷爷家。”
关柏柏点头，抱着自己的电脑走了。
屋子里马上就只剩下了慕云笙和方韵两个人。
方韵脸色惨白，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开口：“云、云笙……”
慕云笙没有看他，而是双眸没有聚焦的盯着前方的某处。
“她刚来的时候，第一晚就睡在走廊上，我不待见她，她每天都做饭，我是在爷爷的逼迫下才肯吃，她做甜品我就每天一口不吃。但她还是坚持做。为了骗我从这个别墅里出去，她在外面亲自种下这片地，装神弄鬼终于骗我走出了房间。我已经快两年没出过别墅的门了，第一次出去，是被她骗出去的。”
方韵脸更白了，惨白如纸，她心脏被狠狠揪着：“你、你两年都没出过房间了？”
她不知道，她完全不知道！
可是她心脏痛到不行时，又在反问自己，这是你儿子，你为什么会不知道？
慕云笙没有回应，只是冷淡的叙述。
“我生平第一次打女人，是被她碰瓷撞上的，就为了让我养宠物，不那么孤独，她硬生生的撞在了我拳头上，弄的眼角都出血了。让她去买衣服，如果不给她定价，她就不肯买，还得固定让她花多少钱才肯花。去融城的奢饰品商城，买的衣服却绝对不肯超过两万。这些年第一次离开家门，是因为和她打赌输掉了，她证明了自己，勇敢的战胜了欺负她的人，她说她迈出去一步，我就要迈出去一步。”
“你知道她是A大的学生吗，是个学霸，是我都少见的天才。今年也就大二就研究出了自己的专利，这专利能卖好几千万，甚至上亿。很多实验室、化妆品大厂来找她，给的年薪都是百万起，想买她专利的人也比比皆是。你知道她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小小年纪就打好几份工，她做饭好吃不是为了谄媚任何人，是为了生活去学的。”
“你看到她我我房间里出来了是么？你以为她是在魅惑我吗？你知道她在给我治腿吗？她每一天都给我推拿，后来又上了针灸，还用研究的专利为我做了药油，她甚至、她甚至还给你的烫伤做了药膏，让我拿给你，不要让你知道是她做的，怕你不信她，怕你不肯用。所以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有什么不满你冲我来！你为什么要为难她！”慕云笙双眸猩红，声音无法压抑的痛楚：“这些年我什么也没向你索取过！为什么你想要赶走她！没有别人了，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肯一次一次，不顾我的驱赶，向我走来，你知道吗！”
方韵早已泪流满面，跌坐在地上痛苦的捂住了脸：“云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些年她一直渴望儿子与她多说几句话，这一次他说了比这一年还要多的话，却句句泣血，深深扎入了她的内心。
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不配做一个母亲，关柏柏并不是想要控制自己的孩子的那个人，她才是。
因为儿子的疏远，因为种种变故，她恐惧、害怕，所以面对居然多出来的一个女人抢走自己儿子，她失了理智与分寸。
一直听到儿子说这些，她才恍然大悟。
自己没能给儿子带来的一切，没能让儿子解开的心结，正因为关柏柏的到来，正一点点解开。
她差一点就毁掉了这一切。
慕云笙：“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方韵急忙哭着说：“我去跟柏柏道歉，我会道歉的，一定会向她道歉，对不起云笙，你放心，不论如何我会求她留下来。”
方韵说起提起裙子就想走，慕云笙却闭了闭眼睛，摇摇头道：“今天别去，让她好好休息把。我不想再跟您吵架了，您去海边别墅吧，让司机送你。”
他很累看了，真的不想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