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霁月清楚地记得这个赛季开始前白玉琼专程来找她时所说的话,如果再受伤就必须退役,是以面对着白玉琼的退役要求,苏霁月没有半分意外。
虽然是在预料之内,但还是免不了垂死挣扎,“妈……”
白玉琼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开口,语气听似平淡,却偏就是这份介于恼与未恼之间的状态最具威慑力:“你们所说的问题不大,就是轻度拉伤,需要静养几个月,是吧?”
苏霁月一怔,与父亲对视了一眼,显然没有想到白玉琼会这么清楚。
听到电话这边的人不说话了,白玉琼冷笑了一声,“霁月成为职业运动员开始,受过的伤大大小小已经数不清楚,你们以为你们不说,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我知道霁月有多想做一个出色的职业运动员,我也知道职业运动员受伤是难免的,所以即使之前我再担心、即使你们瞒着我、糊弄我,我也什么都没有说过,但这次不一样,霁月刚做完手术一年,专家已经说了如果再受这么重的伤,手术也未必能恢复好,我怕我要是再不拦着,我的女儿下半辈子就要坐在轮椅上了!”
苏怀朗自然明白白玉琼的担心,可抬头看着自己女儿失落的样子,他还是试图争取:“玉琼,还有两年就是下一届奥运会了,霁月她已经坚持到了现在,你就……”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白玉琼厉声的质问打断了:“你这么想让她继续当职业运动员,那你为什么没有听我的话,为什么要让霁月去参加俄罗斯站的比赛?”
如果他让苏霁月回国休息退出俄罗斯站的比赛,也就不会有之后的受伤,白玉琼或许也不会这样坚决地要求苏霁月必须退役。
苏霁月忍不住为父亲解释道:“妈,是我非要来参加的,爸他为了保住我的参赛资格还和领导立下了军令状,他为了我失去了总教练的职位……”
“那又如何?”白玉琼的回应直白,“大家都认为你的状态不适合参加这一站比赛,他作为总教练却没有做出正确的决定,事到如今女儿人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却还在跟我说下一届奥运会……”
白玉琼说着,冷哼了一声,再开口,是对苏霁月语重心长的教导:“我知道赢下奥运金牌这个目标对你而言有太多重要的意义,但任何目标都要考虑到自己眼下的状态,如果仅靠强求就能实现目标,那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遗憾?更何况除了奥运金牌,这个世上还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眼下国内疫情严重,清风那孩子在医院每天面对的都是生死大事,我们集团每天都在加班加点生产大量医疗物资供应给抗疫前线,这些难道不重要吗?”
与其沉浸于自己的小情绪里,不如放眼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苏霁月知道母亲说的都有道理,可她心里就是说不出的沉闷与难受,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白玉琼轻叹气,再开口,是一锤定音的结论:“回来吧,等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来公司,离开了赛场你也可以找到新的目标。”
*
苏霁月退役的消息直到几个月后才被公开。
时逢六月,夏日的生机盎然,国内的疫情渐渐平息,日子又渐渐变得生动而温暖了起来。
特殊时期,又是小众项目,关注到这条消息的人并不多,第一个打来电话的老朋友邰凌霄,一年前她退役的时候,又怎么会想到苏霁月竟也会这么快退役?
可这一年来的比赛她都看了,对于苏霁月此刻的心情,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更了解。
有千百个念头转过脑海,邰凌霄最终只是道:“你在我心里已经是最优秀的空中技巧运动员了,只不过有些时候有些事命里没有,得认。”
苏霁月默了默。
邰凌霄又问:“你退役的事,你们家池医生说什么了?”
苏霁月轻抿唇,“他在医院抗疫前线原本就压力大,我也是最近疫情平稳了才能过来找他的,不想让他分心,还没跟他说这件事。”
邰凌霄微讶,随即忍不住打趣她道:“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贤良淑德了!”
然而贤良淑德的苏霁月瞒了许久的事情,她还没等到机会自己说,就被搅乱了计划。
夏光熙气势汹汹地去找了池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