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钱孙爱跟在王承恩身后晃晃悠悠的进来了,这小子不是第一次到紫禁城里来,不就是故宫嘛,他以前经常来旅游。只不过,崇祯日常办公都在西暖阁,此时的装修和日后的故宫风格不大一样。
只看见御案上烛影摇晃,盘龙柱子边宫灯昏黄,香炉中青烟袅袅,却不见半个美丽的妃子陪伴,静谧的夜里,只有宫门前高檐下的铁马不住地响动,还有不紧不慢的风声雨声不断。钱孙爱本身都淋湿了。
“下去下去。”崇祯挥了挥袖子,王承恩赶忙倒退了出去。
“见了朕为何不跪?”崇祯不悦的说。
“我都听说了,你要求我办事儿,那你就说吧。”钱孙爱呲着牙笑道。
“狗奴才?”
“那你要是骂我,我就不帮你了。”钱孙爱艺高人胆大的说。
崇祯早知道他是个滚刀肉,也没心情跟他废话:“朕不是骂你,朕骂的是王承恩,他居然敢枉揣圣意!算了,既然他说了,朕也省的废话了,你说,你有没有把握?”
“没有!”钱孙爱直言不讳的说:“瘟疫是世上最难治的病,我连病人都没见到,我要说有把握,那就是骗你。”
“嗯,说的也是,那你愿意不愿意去?”
“皇上,其实草民真的没什么空闲,您也知道科举就要开考了,草民最近正在刻苦攻读,想要考取个功名,光宗耀祖哩。”钱孙爱狡猾的说。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崇祯怒道:“大明朝的江山完了,你还考什么状元,怎么光宗耀祖,朕给你个官儿当当就是了。”
钱孙爱心想,大明朝是铁定要完蛋了,只要在江南自己才能多过上几年好日子,白天不是跟他说要当南京知府嘛,这也是个小诸侯,现在是逼他就范的时候了。
“皇上今天答应草民的南京知府——”
崇祯冷哼了一声,很痛快地说:“你立功回来,朕自然让你当南京知府,不仅如此,还会有别的赏赐,你意下如何?”
“遵命,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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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钱孙爱正准备离去的时候,紫禁城里有一个人也打算前往开封,已经收拾好了行囊,站在球场上。
那是一位很帅气的少年,往文艺上说剑眉星目,玉面红唇,手指白的透明,纤细如笋,穿着也很有气派,头上一顶细纱唐巾,紫色滚着金边的锦袍,腰系玉串金缕带,脚下踏着飞凤皂皮靴,手持一把镶金带玉的青钢剑。美中不足就是举止有点女里女气的,
王承恩从远处跑过来,扑通一下跪倒在他面前,大声说:“小祖宗,您就饶了老奴吧,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那少年柔声说:“阿兄,父皇最近不高兴,老是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我听说叛贼围困了开封,你也知道我从小练就了一身好武艺,我想过了,现在正是我为父王分忧,为国家出力的时候,阿兄你可一定要帮我呀。”说完之后,就伸出春葱般的小手把王承恩扶起来。
“公主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呀,行军打仗那是男人们的事儿,您是万金之躯,怎么能到战场上去呢,皇上要是知道了,非砍了奴才的脑袋不可。再说,您,您去了会添乱的——”王承恩有点不敢往下说。
“不不不,我想过了,我去了之后,一不会骚扰官府,二不会干预作战,我只做一名小兵,阿兄你是知道的,我在宫里打架从来都没输过,我想贼寇再怎么厉害,也不比大内侍卫吧,到时我杀得一个是一个,这难道不是好事儿吗?”
王承恩心想,这位长平公主哪里都好,就是有点一根筋儿,非要上战场去打仗,这可怎么办才好啊。要不是自己发现得早,恐怕要出大事儿了。
“公主殿下,反正不管怎么说,老奴是绝对不敢放你出去的——”
“阿兄,我本来是不想打你的,因为我从小和你最要好了,可是你这样逼我,我也没办法了——”长平公主叹了口气,突然拿起手里的青钢剑在王承恩脑袋上砸了一下,王承恩哦的一声就晕倒在了地上。
“我要赶紧赶到开封去。”长平公主看了看王承恩,攥紧拳头给自己鼓了鼓劲儿,然后转而走出了球场。
因为她的身上有腰牌,所以也没废多大的力气就出了紫禁城,然后在城里买了一匹矫健的蒙古马,奔着城门口来了。长期以来,她都有陪着父皇打马球的习惯,所以骑术还算不错。加上穿的也好,跑在大街上不时引来美女侧目,俨然成了一条靓丽的风景线。
她从出生到现在没出过宫门,对人情世故完全不懂,更不明白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们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看,还以为她暴露了身份呢。于是她跑得飞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了北京城的西门。
这时候,天空下起雨来,湿漉漉的街道上如同煮开的水一样一片跳跃,两排房屋上滴下的水珠又圆又亮。
长平在城门口看到很多人在排队,于是她就很奇怪这些人为什么穿的那么“差”,然后掏出一本书看了看,确定这些不讲究仪表的家伙,就是所谓的“百姓”,然后她就很客气的跟前面的一位穿着粗布棉袄的女子搭讪:“嘿,大姐,请问一下,你为什么不穿丝绸衣服,而且也不化妆,鄙人以为这样很不好看。”
大姐这个词还是她从书里看来的。
那女人很生气的转过头来,一看居然是个玉面朱唇的大帅哥,顿时所有的怒气全都蒸发了,抛了个媚眼说:“小哥你这话说的真有趣儿,现在连米饭都吃不上了,哪还有闲钱来买衣服呢?”
“没有米饭吃,那为什么不吃肉?”长平很纳闷的问道。
“啊——”那女人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是以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长平,暗想,这人长的是极好的,可惜是个傻子。
这时候,长平听到有吆喝的声音传了过来,抬头一看,只见前面占了一对禁军正在对每一个出城的人都搜身检查。这时候,有一对母女走了过去,她们撑着黄色的油布雨伞,在迷蒙的雨中像开放的油菜花,亮闪闪一片。她们走进了门洞,站在禁卫军面前。
一个禁卫军很友好的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另一个在女孩母亲的身上又摸又捏,动作看上去像是给沸水烫过的鸡脱毛似的。那女人顿时就轻声的哭泣起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觉得士兵肯定没读过书,连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都不懂。
于是长平赶紧走过去对士兵说:“喂,你知道嘛,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孔老夫子都有写过‘男女授受不亲’是不可以动手的,不如这样,我帮你搜一搜她的身体,怎么样?”那女人连忙快速的点头,表示可以接受帅哥的咸猪手。
可是士兵不高兴了:“你不也是男人吗?”
哦,她顿时响起来,原来自己正在女扮男装,于是赶忙舔了舔嘴唇,不好意思地说:“是这样的,在下觉得孔老夫子说的话是不会错的,当然不知者不罪,我想你肯定读书不多,我也就原谅你了,但是现在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就应该放了这位大姐。”
“这——”平时禁卫军对老百姓可没这么客气,只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被长平的穿着给镇住了,觉得她肯定是哪家的王孙公子,只怕惹不起。于是赶忙拱手施礼:“嘿,公子说的没错,那就当是给您面子,这位大姐可以走了。”
“那我呢?”长平指着自己娇俏的鼻子问。
“当然,啊,也可以。”士兵陪着笑脸说。
于是长平牵着马走出了城外,心里暗自高兴地不行,看来我们大明朝真是礼仪之邦天朝大国,连当兵的都如此的通情达理,被我一说他就明白了,这样看来,所谓的反贼,肯定好像阿兄说的一样,各个都是青面獠牙的怪兽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就骑上马走了,不多大的一会儿,就浑身湿漉漉的来到了郊外的一间茶棚,这种茶棚,专门为过路的人提供歇脚服务,可以喝茶也可以吃饭,长平的肚子饿的叽里咕噜叫,于是就拴好了马走了进去。
这时候,茶棚的店小二走了过来,殷勤的问道:“客官您需要点什么?”
长平说道:“我肚子饿了!”
“那好办,我们店里有好吃的馒头和可口的小菜,客官您要不要?”
长平一听说“好吃”,顿时也顾不了许多就点了三个馒头,还有七八个小菜。一会儿菜上来了,她就抓起一个馒头津津有味的咬了一口,突然眉头一皱,又吐了出来:“哎呀,不好吃不好吃,太难吃了。”
跟着她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把每一碟小菜都吃了一口,然后全都吐出来,并且趴在桌子上做呕吐状。店小二看的她直皱眉头。
然后就在他吃惊的目光中,长平快步走了过来,学着书上一拱手:“兄台,不是我多事,有几句话必须要跟你说一下。”
那个店小二本来就对她很不满意,听她这么说,嘴角一撇,不耐烦地说:“公子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长平说:“刚才我已经品尝过你这里的食物了,说实话真的不怎么样,想我大明朝乃是堂堂天朝上邦,地大物博幅员万里,美食文化源远流长,目下皇上勤政爱民,正是一方乐土,我等身为大明朝的子民,更应该扬长避短,宣扬国威,似你这样的作为,若是让塞外的鞑子知道了,岂不是被人耻笑,朝廷也要因此而蒙尘,岂非不该!”
“有这么严重吗?”店小二的眼睛瞪的滚圆,仿佛眼珠子就要飞奔出去,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等同国的重罪。
“哎,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我看你也是读书不多,所以并不知道这里的利害关系,也罢也罢,我就帮帮你吧。”
长平觉得作为皇帝的女儿有义务纠正社会上的各种不良风气,假如她可以把圣人的教诲,一路播撒出去,还没到开封府,那些青面獠牙的叛军就自行解散了吧。刚才在城门口她也是这么这么想的。
店小二仿佛已经看出来他是个书呆子,但因为她满身的绫罗绸缎,也不敢得罪,于是就说:“公子,我们这里就是一家供人歇脚的小店,跟城里的大饭店不能比,您就将就着吃两口吧。
“那可不行。”长平赶紧摆手说:“兄台,你可千万不能这样想,事关皇帝的脸面问题,咱们每一个子民都是有责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