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表弟。”章正宸低着头说。
“我表,我表大爷也不行啊。”钱孙爱硬撑着说。暗想,我他娘的哪来这么个倒霉的表弟,该不会是大姨家的二姨家的妹夫的老舅家的亲戚吧,怎么没听说过。
“以前钱老太爷去苏州都是下榻在翟家的石巢园的。”
“瞎说,我家在那边有房产,半野堂你没听说过吗?”钱孙爱终于找到了他话中的人破绽,开始反击了。
“可是,可是这是真的,你家的园子不好。”
“啊!”钱孙爱蒙了,半野堂他去过,那可是个好地方,足有几顷地那么大,里面包罗万象,实在是苏州园林艺术的经典之作,怎么还有好过它的。
“你,你先说,还有谁需要修理的。”
“卧佛寺的主持。”
“和尚啊?”钱孙爱知道,和尚的产业自古以来就是很大滴,要不怎么有‘三武一宗’的法难事件呢。每当国家财政出现大问题的时候,就是这些佛门败类倒霉的时候到了。他觉得这是个契机。
章正宸脸一红:“是尼姑。”
“尼姑——嘿,尼姑怎么啦,难道她们也圈地了,我还以为这事儿只有和尚才去干呢,没想到咱们大明朝的尼姑也不等闲,真是妇女能顶半边天。”
章正宸心想,这位大人,怎么一说到异性就来劲儿呢,兴许他对母鸡都能有兴趣。
“镇江城外北固山,美人无发更妖缠。”章正宸说:“大人难道真的没听说过这两句诗吗?”
“这是什么意思?”一听说有美人,钱孙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那意思就是说,镇江城外的北固山上有一群没有头发的美人,她们妖娆痴缠,能把你的魂魄都勾走。”
“真有这么好的地方?”钱孙爱摸着鼻子说。
“这地方好吗?”章正宸咳嗽了一声。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真有这么胡闹的地方,啊?”
“这就是我跟您说过的卧佛寺了。”
钱孙爱琢磨了一下说:“我记得镇江好像有一座雷峰塔,还有一座金山寺,传说有一位白娘子被法海老秃驴镇压在塔下面,旁边还有一把禅杖,可以变化成金龙,所以白蛇不敢出来,因为一出来就会挨揍,怎么又有个卧佛寺。”
“毗邻,毗邻。”章正宸说道。
“那这个卧佛寺不是跟青楼差不多吗?”
“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因为她们的价格非常高,等闲人是去不起的。”
钱孙爱掰着手指头说:“一座青楼能有什么钱,虽然比普通人有钱,但也不至于让你这么上心,她们肯定还干了别的坏事儿吧。”
”什么坏事儿都干,包娼庇赌,巧取豪夺,逼良为娼,强占土地,无恶不作。”章正宸说:“听说她们最来钱的买卖就是贩卖人口,这种贸易风险低,利润大,十几年下来,这些人都富得流油了,她们就把多余的钱拿出来放印子,每一锭银子都带血。”
“如此猖狂,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你这就带我去。”钱孙爱气的什么似的,兴奋地脸都红了:“反了她们了。”
“大人不用亲自去,只需要给我一队兵,您亲手发一道檄文,我自然就能办理,至于后果,我独自承担。”
“不行,我必须亲自去,像这种无法无天的地方,本大人作为大明包青天,怎么能不去看看。”心里骂道,钱三这个笨蛋,有这么好的地方居然早都不告诉我。尼姑也不来给我送礼,不能原谅。
“后果,尼姑,有什么后果。”
“这个——”
“不会是我表姐吧?”钱孙爱苦笑道。
“这个是董夫人的妈妈,叫陆买婆,绰号白娘子。”
钱孙爱差点哭了,我们家这都是什么亲戚呀。不过他转念一想,卧佛寺猖狂了十多年无人能治,肯定是有背景的,董小宛才跟了我多长时间啊。她们的后台应该是另有其人,章正宸搞错了。
“陆买婆只是个鸨母吧,董夫人不会护着他,你还有别的顾虑嘛。”
“暂时没有了。”
“徐太仆和翟家我会吩咐东厂跟进,还有侯方域。那么,我觉得吧,卧佛寺这个案子实在是个大案子,她们,她们不守清规,还,还没有执照,没按章纳税,鉴于案情严重,我要亲自督办,咱们现在就走。”
“那么还有别的事情吗?”
“嗯。”钱孙爱心想,保国公朱国弼时一定要查的,这傻13仗着有几个臭钱,敢与我为敌,必须除掉。可是这事儿不归章正宸管,必须另外委托别人。
“漕帮,漕帮你查了没有?”
“查了,且有铁证,只是事情依然不好办,漕帮是漕运的关键,如果把他们连根拔起,只怕影响了漕运。”
“你傻呀,你把漕帮所有的头头都抓起来,该抄家的抄家,该问斩的问斩,然后再培植一批新人上来不就完了吗?”
“漕帮上下团结,只怕闹出事儿来,以前还罢了,现在朝廷禁不起风浪。”
“那也先放放吧。”钱孙爱发现自己虽然大权在握,但想要真正的办成一件事儿,总还是要瞻前顾后,不能尽如人意。比如说漕帮这么个黑涩会组织,自己两年来愣是拿他没辙,怪不得以前的青帮帮主跟特务头子都是把兄弟了。
“东厂不稳。”章正宸说。
“你的意思是韩赞周不稳。”
“那当然。”章正宸说道:“大人要做的这件事情,牵扯到太多的问题,刚才跟大人提到的那些富商大贾,全都是富可敌国手眼通天的人物,他们说句话,连当地的知府也不敢违拗,甚至先帝对他们都很客气,没有好对付的。”
“傻了吧。”钱孙爱见他一直不抬头,疑心他得了颈椎病,笑着说:“没让你全都对付,全都对付我也受不了,咱们只要打了出头鸟,这些人自然会把银子送来的——呃,自然会缴纳罚款的。这也是给老百姓出气。”
“大人志在子女财帛?”章正宸愕然。
“瞎说。”
章正宸说道:“大人依靠东厂,而又不能掌握东厂,若是韩大人和某人勾结起来,大人将会无功而返,您想过吗?”
“这个——”钱孙爱算了一下,距离出发的日子实在没几天了,夺取东厂这么大的事儿,一时半会的干不成,为今之计就是给韩赞周施加压力,先把徐家和翟家拿下来,凑够了造船的钱再说。至于别的事儿,先放放。
“我会处理。”
“那下官没问题了,告退了。”
“不行。你的工作还没完呢,今儿加班。”钱孙爱很激动的吼道。
“怎么没完,完了呀。”
“咳咳,你忘了卧佛寺的事儿了。”
“大人的意思是——”
钱孙爱翻白眼说:“榆木脑袋,我刚才不是对你说了,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已经严重影响了咱们大明天朝的正面形象,我必须亲自跑一趟,肃本清源,让大家都知道大明朝是不支持尼姑干青楼的,你忘啦?”
“那这点小事儿我去就行啦,您日理万机呀。”
“这事儿吧,我说,你去不行,你官儿太小,没有威慑力,回头她们不给你面子,啊,说实话我怕你定力不够,陷入温柔乡拔不出来,毕竟你还很年轻,对吧。”
“大人的年纪似乎也不大呀。”章正宸苦笑道。
“我天天在皇上面前聆听教诲,跟你不一样,而且我们家世代书香门第,我那家教杠杠的,你跟我比?”
“下官不敢。”
“那就这样说定了,你也别回家了,咱们时间紧迫,时间就是金钱,随便浪费别人的时间就等于谋财害命,你别害我,咱们赶紧去,去了赶紧回来,我=日理万机。”钱孙爱兴奋地语无伦次,走路都不稳当了。尼姑也能当阿姑,头一次听说啊。
“我回家跟娘子大声招呼。”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是老婆呢。还有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老婆不会怪你的。我让下人去通知。”钱孙爱冲着外面喊道:“何总官,何总官。”
何思虞赶忙跑了进来:“大人,您老有何吩咐?”
钱孙爱说:“你去,拿五万两银票,我要去公干。”
何思虞楞道:“大人,您位极人臣,公干自然是朝廷公出,哪有自己掏银子的道理,这不符合规矩。”
“规矩不都是人定的嘛。现在国家有困难,本官身为首辅大人,自然要考虑皇上的难处,让你去你就去,废话那么多。”
“是是是。”
“大人,咱们去惩奸除恶守正辟邪,需要的是兵马,您带这么多钱干什么?”章正宸心想,咱们是去拿银子,可不是给尼姑送银子。这位大人不会是——
“山人自有妙计,你要是能想到,你不也当首辅大人了嘛,废话那么多,我说话不好使啊?”钱孙爱怒道。他现在跟李自成一样,方寸乱矣。
“好使好使。”章正宸连忙擦汗。
过了一会儿何思虞把银票拿来了,钱孙爱居然又不带人马,只带着钱三和李定国这两位护法大将,骑着马跟章正宸一起启程。章正宸越发觉得他形迹可疑。
对此钱孙爱是这样解释的:“我怀疑她们是白莲教,所以害怕走漏风声,要调兵,镇江府衙一样可以调。”然后他大骂钱三,有这样“污秽”的地方为什么不提前报告,这是不是太失察了,本少爷养你有什么用?
钱三连忙说:“咱们连南京的青楼都没有玩遍,何苦跑到镇江去——”
“啪!”钱孙爱给他一个大嘴巴:“让你胡说八道。我说的是工作,你扯到什么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