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芳这次上书,还真的就像是钱孙爱预料的那样,终于有了反应。当天杨芳携带着自己的奏章前往乾清宫朝会,当然做殿的并不是小皇帝。多尔衮这个摄政王做的霸道无比,小皇帝除了登基的时候露了一面,其余的无论是台前还是幕后都是他自己主持。满朝文武尽皆称臣以奏事。
在小皇帝即位之后,多尔衮就立即下令,搜罗了无数的黄金重新打造了一把龙椅,导致国库内的黄金一度处于短缺的状态。此刻他正坐在这张来之不易的龙椅上面听下面的大臣奏事。
开始的时候先是满族的大臣们奏报各地的战事,最后才轮到汉人大臣说话。鸿胪寺卿在这个场合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所以他小心翼翼的走出来,一面将奏章举过头顶,一面高声说道:“启禀摄政王,微臣有本启奏。”
多尔衮让太监把奏折递上来,然后只听杨芳说道:“大明朝的使者已经在鸿胪寺住了一段日子,昨日他们对微臣说,希望王爷能快点给予接见,否则将会回转江南,微臣感觉事关重大,所以具本上奏,请王爷示下。”
多尔衮展开奏章一看,顿时皱了皱眉头。然后对下面说:“列为臣工,大明朝的首辅大人有个叫钱孙爱的你们可都知道。”
耿仲明出来说道:“启禀王爷,这人臣曾经听说过,听说他年纪不大,但是本事很大,又喜欢做善事,被民间称为万家生佛,很有些斤两。此外外间还有传言,说我朝太宗皇帝是被此人设计杀死,使得他的威风越来越盛,势不可挡。”
多尔衮嗤之以鼻:“胡说八道,我朝太祖皇帝乃是生病而死,哪有谁来谋害,这些都是明朝人的诡诈之术,以后不准再提。”
冯铨说道:“王爷说的没错,钱孙爱只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真的本事,一定是靠着他老子钱谦益的权势,加上溜须拍马,讨了大明朝昏君的赏识,稀里糊涂的当了首辅大人,这正好说明大明朝已经行将朽木,王爷不用过于担心。”
多尔衮把奏折往桌子上一拍,说:“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此人在奏折里面直接斥责我国不懂礼仪,此事不得不虑。本王已经多次说过,大明朝对先帝崇祯不敬,这种朝廷咱们没有必要给予礼遇,但人言可畏,如之奈何?”
冯铨心想,这可是我立功的机会来了,我以前是礼部尚书,对于礼仪上面的事儿,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了。钱孙爱这么个小孩子懂得什么,我一去立即搞定。
于是赶忙跪在地上说:“王爷,钱孙爱口出狂言实在可恶,臣身为大清朝的子民,看到王爷和皇上如此的忧心,不能坐视不理,就请王爷下一道旨意,让我去见见这个钱孙爱。”
多尔衮笑着说:“冯大人办事儿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你见了钱孙爱要说些什么呢,若是他胡搅蛮缠,非说我国不懂礼仪又怎么办?”
冯铨冷哼道:“微臣见了面便斥责他们如何的不尊先帝,具体事宜微臣自己主张,一定让彼方哑口无言。”
“冯先生真是我朝的股肱之臣,准奏。”
冯铨得意洋洋的拿着多尔衮的旨意走出了大殿,出了大明门准备明天去见钱孙爱,给他来个大没脸。这个时候耿仲明从后面追了上来。
冯铨十分敬重这位大汉奸,毕竟人家比他早投降很多年,又是个正牌的王爷,在清廷的信任度比他高得多。
“王爷,有什么事情吗?”
耿仲明拱手道:“刚才在大殿上听到冯大人对钱孙爱十分轻视,恐怕大人不知道钱孙爱的为人,所以特地前来知会一声。”
“怎么,大人觉得钱孙爱那个小孩子还不好对付吗?大人是不是有点太过于杞人忧天了,想那钱孙爱现在才几岁,他的老子才不过就是我的下属,他又能有什么本事。”
“不然。”耿仲明说道:“大人你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个人有没有本事,也不是按照年龄来算的。钱孙爱这个人我是没有接触过,但是有一个人曾经和他打过很长时间的交道,此人你也认得就是平西王吴三桂。”
“哦,有这样的事儿。”
“平西王每次和我说起钱孙爱这个人都非常的气愤,表示他非常难以对付,当年就连崇祯皇帝都对他很是无奈,实在是胆大包天,而且有勇有谋的少年。我是害怕大人过于轻敌,在他的手上吃了亏,所以才特地来告知。”
冯铨心想,吴三桂在朝的时候,只不过是个总兵,而且智商也不是很高,要不怎么把陈圆圆给弄丢了,搞的疯疯癫癫,每次喝醉了都大叫陈圆圆的名字。若是他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不堪,笑话嘛。
于是冯铨表面很谦虚,内息很鄙视的说道:“王爷说的很是,只是摄政王的旨意以下,下官不得不走这么一趟,还请王爷见谅。”
耿仲明心想,我这是何苦来由,怕他吃亏特地提醒,怎么还成了坏人。此人真是不知好歹,岂有此理。于是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冯铨也并不是十分的在意耿仲明,那耿仲明虽然军工卓越,此后王爷靠他的地方还有很多。但他掌握军权受到猜忌的地方也自然很多,吴三桂现在领兵在外,王爷已经很不放心。哪像他一样,终日留在王爷身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回到家里之后,本想立即赶到鸿胪寺,但想了一下之后觉得不好。大明朝的人自持奉汉人正朔,一向对他国很是狂傲。如今虽然失去了半壁江山,这自大的毛病未必能改,不把他们的锐气杀光,只怕不好。
他可没把钱孙爱当个人看,他心里只想着老相识左懋第不好对付,所以他连夜对左懋第进行了研究,自以为胸有成竹了,才乘坐马车前往鸿胪寺。作为当官的,坐轿子最显得威风,马车次之,但他毕竟是个汉奸,且心机很盛,觉得目前这一时期对老百姓低调为上,所以才会这样。
鸿胪寺卿杨芳出门迎接,恭敬的侍立一旁,实际上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冯铨此刻的官阶并不比他高,这是个内阁参赞军机的职务,实际上就是没职务,但多尔衮让他上朝的时候,位列文官之首,足见其前途无量,所以杨芳无可奈何。
“大明伪朝的那些官员在什么地方,还不让他们来参拜本官?”
杨芳从心眼里鄙视这个阉党余孽,外加狗汉奸,知道他是无耻的典范,不要脸的祖宗,但毕竟得罪不起,于是说道:“大明朝的人已经来了,只是未必就肯前来拜见。”
“什么大明朝,我说了是伪朝?”
杨芳苦笑道:“怎么就是伪朝,下官实在不知,摄政王并没有下旨意,大明朝依然拒有江南,怎么就是伪朝。”
“摄政王的意思你怎么能知道,难道你要和作对?”
杨芳心里骂道,呸,你个狗东西,老子懒得和你一般见识,但愿老天有眼,让你不得好死。
杨芳却不敢把这种话说出来,赶忙拱手说:“我也是好意,那大明朝的使者钱孙爱,素有盛名,非是善类,我只怕大人您进去之后碰了钉子,与我何干?”
“杨大人自是忠君爱国,我岂能不知,只是你未免美化了那个小孩子,他又能有什么像样的本事。”
“如此我也不再多说了。”杨芳心想,以我所知陈洪范马绍愉皆非善类,名声早已便传官场,却在钱孙爱面前犹如孙子一般,似这等人岂是好对付的。冯铨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活该他去吃亏,管我屁事。
“带我前去。”
当时冯铨打出的排场特别的大,随身带了一百多名辫子军,又有一二师爷随行,此外还有各种旗帜,鸣锣开道,吆喝呐喊,早已经惊动了在鸿胪寺休息的各国使臣,大家纷纷都出来观看。
钱孙爱料想一定是清廷派人来了,所以禁止手下任何人出去,偏偏就不给他这个脸面。
冯铨来到院子里,不觉纳闷起来,怎么大明朝的使团就没出来一个人呢。他看了看杨芳,杨芳扭头看着院子里的假山,故意不做反应。
“杨大人请带路。”
“自当带路。”
杨芳把冯铨带到了明朝使团休息的院落,说道:“冯大人,大明朝的使团就居住在这里,您请进吧。”
冯铨倨傲的说:“大明朝的使团我已经讲过,都是些不入流的人,我怎么能进去,让他们出来迎接才是正经,杨大人去知会一声吧。”
“遵命。”杨芳心想,明朝使团岂能如此任人摆布,这次有好戏看了,我倒是乐于看着这厮倒霉。
于是他进了钱孙爱的房间,立即唱了个肥诺:“钱大人,今有大清国冯铨大人奉了摄政王的旨意前来鸿胪寺,请大人出去迎接?”
钱孙爱冷笑道:“我大明朝的使节来到你们大清只拜你们的君王和摄政王,别的人凭什么让我去迎接,大人差矣?”
杨芳心想,我还不知道差矣,可是冯铨那个白痴非要这么干,我也没辙。
“钱大人,冯大人他执意如此?
“哦,那么冯大人是何品级?”
“这个,冯大人,他,他参赞军机,是三品。”
“岂有此理,本大人乃是大明首辅,官居一品。冯铨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让我去迎接,你去回复,此事于理不合,让他自己进来吧。”钱孙爱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