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铨嘚嘚瑟瑟的在外面等着,还以为钱孙爱那个小孩子会完全按照他的意思出门来迎接呢。没想到一会儿杨芳就耷拉着脑袋从里面出来了,没精打采的说:“冯大人,刚才钱大人说了,让你自己进去见他,他不出来见你,说是于理不合。”
“什么于理不合,我看他是妄自尊大,太岂有此理了,到了咱们的地盘上还敢耀武扬威,我这就进去教训他。”
本来冯铨打算如果钱孙爱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对待他,再给他来几万两银子的贿赂,或许他还能在多尔衮面前美言几句,让多尔衮跟他们客气点,可是钱孙爱居然敢对他冯铨大人如此的无礼,他已经下决心给钱孙爱当绊脚石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钱孙爱肯花钱,事情也不是完全没商量。
冯铨在杨芳的引导下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很有气派的走进了钱孙爱的屋子大厅。本来清朝刚刚入关的时候,并没有规定非要汉人留辫子,但冯铨为了表现自己的忠心,硬是主动要求留起了辫子。
钱孙爱看到一个辫子党走进来,一张大白脸,一脸的奸笑顿时就讨厌的不得了。往大厅里一坐,端起一杯茶,没搭理他。
“咳咳。”冯铨咳嗽了两声。
钱孙爱放下茶杯,很倨傲的说:“下面站着的是什么人,见了本首辅大人为什么不下跪,太不像话了吧。”
“什么,你说什么?”冯铨见面前做这个小青年料定就是钱孙爱,没想到这孩子居然口出狂言让他下跪。
“聋了嘛,问你是什么人?”钱孙爱重复道。
“岂有此理,你就是钱孙爱吧。你刚才让谁下跪,让我嘛,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乃是冯铨冯大人,在明朝时礼部尚书,在大清也是位极人臣,你算什么,让我给你下跪。”
“什么,冯铨?”
钱孙爱突然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脸对着脸端详他半天,哎呦哎呦的说:“你就是冯铨,那个阉党余孽,以前我们大明朝的官员,后来厚颜无耻的投靠了满清的那位,哎呀,真是失敬失敬,今天我终于看到大汉奸的真面目了。果然面目可憎。”
冯铨气的差点没晕过去,尖着嗓子喊道:“钱孙爱你也太无理了,你居然敢对本官如此的无礼,本官乃是摄政王的代表,你侮辱我就是侮辱整个大清王朝,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一个亡国之臣,也敢如此的嚣张?”
“呸!”钱孙爱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丫赶紧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老子这次来北方是要和多尔衮会晤,可不是见你们这些当汉奸的,你回去告诉多尔衮,让他最少也派一个满人过来,别让我看着你闹心。”
“钱孙爱,我看你是找死。”冯铨骂道。
钱孙爱一张把桌子拍的粉碎,阴笑道:“姓冯的,现在你觉得是谁在找死。你要是再不走,我让你变成这张桌子信不信?”
“你你你——”冯铨害怕了,他心想,这小子年轻气盛,不成熟,没准真敢跟我动手,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他三拳两脚,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走吧。
“好好好。”冯铨给钱孙爱竖了竖拇指,“钱孙爱算你够狠,不过你给我等着,只要你在大清朝国土上一天,咱们就没完,你等着。”
“麻痹的,找死。”钱孙爱撸起袖子就要扑过来,杨芳赶忙拦着。冯铨吓得跌跌撞撞的跑到院子里,连仪仗队都来不及喊,一溜烟的跑走了。
杨芳叹道:“钱大人,这个冯铨是摄政王面前的红人,实在不好惹,您把他得罪了,他一定会报复,希望您早做准备。”
钱孙爱笑道:“他奉命来办事儿,现在事儿没办成,多尔衮只会责怪他无能,又怎么会怪我,该倒霉的是他。”
冯铨现在的确非常郁闷,多尔衮派他来是“以理服人”的,没想到差点上演了全武行,事情一点也没办成,回去之后不知道跟多尔衮怎么交代。他想了一下,决定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钱孙爱的身上。
于是他告诉多尔衮说,明朝人根本没有谈判的诚意,对大清百般的侮辱,建议多尔衮赶快驱逐他们。
多尔衮不是个鲁莽的人,他仔细询问了冯铨,发觉他和大明朝的使团根本就没有对话,绝对谈不上已经以理服人了,所以急忙召见了杨芳。而杨芳只有实话实说,多尔衮觉得冯铨没有把事情办好,对他很生气。
“那个钱孙爱真的说要让满人去谈?”
“是的,王爷。”杨芳说道。
多尔衮寻思了一下,立即召见了吴达海,还有大太监曹化淳,让他们再去见一面钱孙爱,和他好好地谈谈。
钱孙爱一见到曹化淳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听说大顺军攻打京城的时候,就是曹化淳带人打开了城门,向敌军投降,导致城池坚固的北京城很快陷落,真没想到这种人多尔衮居然还能留在身边,继续的重用。
吴达海是个粗人,这种谈判的事儿可不是他的专长,对于中华的礼仪他更加是一窍不通。所以他来这里只不过就是应钱孙爱的要求来当摆设,其实谈还是要曹化淳来谈。
曹化淳认识钱孙爱,不过他是个心狠手辣武功高强的人,不像冯铨那么害怕,笑嘻嘻的对钱孙爱拱了拱手说:“钱大人,久违了。”
这一次钱孙爱是希望能够和满人好好谈谈的,所以并没有给曹化淳难堪,但也不是特别的热情,摆出了首辅大人的架子,让两人坐下。在他们来之前,钱孙爱已经派人请来了左懋第等人。
左懋第来之前本来是决心要舌战群蛮的,可是到现在为止却只看到吴达海一个蛮子,还不是什么重量级的人物,所以他心里的郁闷是可想而知的。看到曹化淳他也只是冷哼了一声,但看钱孙爱如何处理这尴尬的场面。
曹化淳对明朝官员对他的态度根本不在意,只是微笑不语。
吴达海首先说道:“请问各位来我们大清朝有什么事情吗?”意思就好像是在说,你们这些外地人到城里来干啥了?
钱孙爱一言不发。左懋第赶忙说道:“我朝天子想借贵国大军破贼,再为大明先帝发丧,我们是来谈判并且送礼的。”
曹化淳嘿嘿一笑说:“那好办,按照规矩,你们应该递交国书,现在就拿出来吧。摄政王会考虑的。”
“岂有此理。”左懋第说道:“国书只能在朝廷上交给贵国的皇帝或摄政王,怎么能交给你,你是什么身份?”
曹化淳也不生气,而是慢条斯理的说:“大人此言差矣,你刚才不是说来送礼嘛,那就是来进贡,进贡的文书应该交给礼部。”
“什么进贡?”左懋第愤怒的说:“大明乃是天朝大国,怎么能给你们进贡,国书只能交给多尔衮王爷。”
曹化淳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于是趁机发难,厉声说:“左懋第我忍了你半天了,刚才我已经把礼数说的很清楚了,你若是一味地胡搅蛮缠,那就是大明朝的不是,跟我们大清朝没有关系,你不想谈那就罢了,我和吴大人告辞了。”
说着他和吴达海说了几句,两人起身就走。
左懋第本来想要拦着,但钱孙爱冲着他摆了摆手:“让他去。”
等两人走了,左懋第着急地说:“钱大人,怎么你刚才一言不发,任由他们嚣张,现在人走了该怎么办?”
钱孙爱笑着说:“你们不了解多尔衮,这次他把吴达海和曹化淳派来本身也不是为了谈判,只是要试探我们的反应,如今我们的反应如此激烈,他将会重新的估计大明朝的实力,左大人耐心等着就是。”
果然到了第二天,清廷真正派出了高级官员,内院大学士‘刚林’,刚林不认识钱孙爱,他虽然是个满人,但精通汉文化,汉语说的也很好,但仍然有些满人的野蛮习气。马绍愉奉命把他迎接进来,坐在钱孙爱的身边。
刚林长着一副络腮胡子,眼睛大大的,不像个舞文弄墨的,倒像是个武将出身,说话也是粗声大气。
他一张嘴就抢占先机的指责钱孙爱等人说:“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国家的忠臣,大明朝先帝驾崩,你们在南京享福,也不出兵讨贼,反而另立新君,这简直就是公然造反,有什么面目来北方谈判。”
左懋第说道:“先帝既然死了,我们按照长幼顺序,另立皇帝,有什么不妥当,这怎么能是造反?”
钱孙爱心想,他这样说就说明清廷根本没有诚意谈判,只是一味的把谈判失败的责任都推给大明朝,扣上一定南京朝廷是伪朝廷不可靠的帽子,拒绝交涉。然后名正言顺的发兵讨伐江南,岂能瞒得过我。
所以左懋第说话的时候,他还是不说话,只是在寻找刚林的破绽。
刚林摸了摸胡子说:“好啊,就算这件事情你们能够说得过去,那么南京方面迟迟不发兵讨贼,我看你们就是只顾着自己享乐,根本不是大明朝的忠臣,南京这个朝廷是绝对靠不住的。”
钱孙爱这才冷笑着说:“刚大人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国之所以没有立即出兵讨贼,原因是害怕贵国误会我们是和你们作战,所以先派使团,然后准备讨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