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站在若水居中,她在等待着什么,她一点都不感到害怕。
好像她等待的是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会给她带来安定的力量。
若水居中还是一千的样子,那一张大大的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
她轻轻地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支金丝狼毫的小笔,开始在纸上随意写着些什么。
她写得入了神,不知道她等待的那个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来人那有力的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杨柳细腰,他用呼吸般的声音在她耳后道:“你在等谁?”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来人又念道,然后他的唇,从她的耳后,移动到了她的脖子侧面。
“你在等一位庶士。”
水柔欢已觉得自己全身酥麻,而她内心是那样的悸动。
来人继续念着她写的字:“摽有梅,倾筐墍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呵呵。”他笑了,他将她转过身来,吻上了她额头的曼珠沙华。
“那位庶士,叫做什么名字。”他问。
她羞射地底下头来,轻声答着:“北辰。”
“我听不到你的答案。”他故意逗她道。
“北辰,北辰,北辰……”
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那时的她,心里是那样的欢愉……
“醒醒啊,醒醒……”
水柔欢在梦里甜甜地笑着,却不想自己是在一个不愿意醒来的梦里。
她被人推着,醒来了,看到了那位副官的脸。
他递上一碗水,对她道:“喝一口吧,你的身体好烫。”
好烫?
水柔欢疑惑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难道那合欢丹的威力还没有消退?
看着副官,她赶紧转过身去,躲在了柱子后面。
因为合欢丹,她怕自己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
没想到那副官端着水,不依不饶地追到了柱子后面,道:“快喝一点吧,不然你就快虚脱了。”
“啊?我?”
水柔欢有些不知所言了起来。
副官将她的整个身子抓了过来,然后给她喂下一口清水,道:“你在发烧,不喝水的话,会没命的。”
水柔欢被灌下了一碗水,果然身子有些清爽了起来。
原来如此啊,原来不是合欢丹,而是发烧了。
那之前她与北辰的那一切,到底是因为合欢丹,还是因为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不,她不要再想这个问题了。
她应该忘记北辰。
水柔欢咽下那碗水,在柱子后面缓缓蹲了下去。
她好痛苦,可是她要坚持着硬撑下去,为了她的孩子。
然后她听到了盔甲摩擦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大。
呵呵,现在自己已经虚弱到开始出现了幻听吗?
这是若水居前,有谁敢穿着全副武装,在这里走动?
“哈哈哈,本将军凯旋归来,大王就让个乞丐来迎接吗?”
随着盔甲的移动,一阵爽朗的笑声传到了水柔欢的耳朵里,让她不得不抬起了低垂的脑袋。
然后长着大胡子的硕大一张脸,顿在了她的面前。
这真是让水柔欢措手不及,她现在转过头去也不是,起身也无能为力,只好与这人大眼瞪小眼。
“将军,大王在若水居等候您回来……”副官上前道,而这将军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样子。
他干脆坐在了水柔欢的面前,仔细将她端详起来。
“你是阿水?”
将军的声音是那么粗狂,音量是那么的大。
吓得水柔欢一身冷汗,这个男人是谁,他怎么会看出来,自己就是阿水。
自己的样貌已经改变了这么多,而且现在还是女装打扮,没有可能被认出来的。
话说这个将军,她之前在山寨中见过吗?眉眼倒是有些熟悉,可是如果是北辰身边的人,为何在军营里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人?
水柔欢陷入了这些谜题中,眼睛显得有些呆滞。
“哈哈哈!被本将军吓到了吗,还是这个德行啊,阿水!”
将军又在水柔欢的面前笑起来,他笑的那样的爽朗和单纯,使水柔欢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虽然长得粗野,可是却没有小人之心的。
“将军!大王就在里面,你可不要再提那个名字了!”此时最紧张的竟然是在一旁拿这将军毫无办法的副官。
将军这下被提醒了,似乎有些恍然大悟,依然很大声道:“原来大王还被阿水伤着啊,本将军不提阿水就是了!”
这下副官彻底搞不定了,摸着脑袋望天道:“将军!我的常将军,你这可真要人命啊!”
常将军?
水柔欢听到的却只有这三个字,好熟悉的姓。
她立刻抬起了眼睛,看这将军的眉眼,果然是那样的熟悉。
如果除去他一脸的胡子,就该更熟悉了!
没有错,这个将军,她是记得的,那日在篝火旁,灌她酒的将军!
水柔欢那样盯着常将军,突然让他觉得好不自在,他将水柔欢从地上提起来。
“阿水,你怎么变成小乞丐了?”他一只手提着水柔欢的整个身子,毫不费力的问道。
副官这下忍无可忍,上前将水柔欢救下来,扶着道:“常将军!你不要再提那两个字了,这是柔柔夫人,并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哦?不是阿水啊……”
常将军摸着自己的后脖子道,带着一点都不相信的表情。
可是他又大声地讲了那两个字,让副官实在是很恼火,他不得不满脸黑线道:“常将军,请注意用语!”
没想到常将军一点都没有要遵守这不成文的规定,又道:“大王自己任性,你们还真将就他!”
“大王,毕竟是大王。”副官扶着水柔欢,靠在柱子上道。
“大王,是本将军的兄弟。”
常将军将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又伸出手来,将水柔欢给提了过来,然后径直往若水居里去了。
铠甲的声音,又开始在水柔欢的耳畔回荡着,她的身子那样飘,不知道自己竟被常将军一只手提着在走。
“常将军,不能,不能带她进去啊!”
副官紧张地在后面喊道,可是常将军哪里肯听他的,依然我行我素地提着水柔欢,继续向前走着。
当他走到了若水居的大殿中,将水柔欢放在一张椅子上的时候,迎来的全是诧异的目光。
“兄弟,我回来了!”
常将军脸上带着胜利归来的自得道,此时神态最自然的,也只有他了。
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水柔欢,而不是常将军。
只有北辰,他在遥远的那一头,向常将军道:“蓬照国的事,辛苦你了,常将军。”
常将军大声笑道:“大王你说给本将军一年拿下蓬照国南境,我说要不了半年!你看,这场赌,你可服输?哈哈哈!”
“本王愿赌服输。”
“好!”
常将军大笑着,忽然转过身来,对着水柔欢。
这个常将军,水柔欢实在是一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刚才悄悄看了一眼这地方,与以前的若水居是一点都不像了,更像是朝堂之上。
可不就是朝堂吗?北辰坐在最里面,高高的位置上,而那些看起来像将军的人,都在下面的位置上。
“常将军,你要本王为你做什么,本王都会满足你的要求,只是一件事不行。”
北辰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了,让水柔欢觉得好陌生。
“大王你先讲,什么事情是做不得的。”常将军倒是爽朗,又从水柔欢的身边转开了。
北辰从他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向常将军,不,更确切的说是向水柔欢走了过来。
“此人,是本王的奴隶。”北辰道,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感情来。
所有将军的目光似乎都收了回去,因为北辰的话,在暗示他们,这个女人是他的。
不过他们收回了目光,心里却是更加的搞不明白了,作为北辰的部下,谁都清楚北辰的生世。
他,出生于奴隶,所以他的国家里,是不允许任何人沦为奴隶的。
可是为什么,他要让这个女人成为奴隶?
这点疑问,还是常将军心直口快给问了出来:“大王,我紫薇国不是没有奴隶吗,为什么要阿水当奴隶?”
这句话问了出来,所有人的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常将军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刚才又说了奴隶,更要命的是又提到了阿水,这在北辰心里,可是比奴隶这个词还要忌讳一百倍的名字啊!
再说了,这个女人挺着个大肚子,有哪里像阿水了?
副官早已经追了进来,他拉了一下常将军,小声道:“将军!求你了,别再提阿水了!”
“怎么不能提阿水,这不就是阿水嘛!”常将军看着水柔欢,又道:“阿水,你可说话啊,大王那样想念你,你不理大王,所以才惩罚你当奴隶的,是不是?“
水柔欢被常将军给问来愣住了,为何他要这样坚持,认为自己就是阿水。
水柔欢不懂,常将军这样一个粗人,是无论如何不会细心到发现自己以前是女扮男装,而现在自己的容貌都改变了,火琉璃的印记也看不出来了。
如此不一样的两个人,常将军是怎么联系起来的?
水柔欢已经决定,无论如何,是不会在北辰面前暴露自己就是阿水的。
她只好不说话,即使常将军那样问她,那样想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好了!常将军,本王欠你一件事,今天就先不还了。”
“大王!”常将军似乎有些不依不饶,非要让北辰承认,面前的这个被他当做奴隶的女人,就是阿水。
北辰的内心,何尝没有那么一点觉得,这女人那骨子里的气,就是像阿水。
不然自己也不会几次三番被她给迷住,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常将军,你凯旋归来,今晚本王为你设宴庆功。”北辰说着又转过身去,结束了刚才的话题,“你们都退下吧。”
将军们齐刷刷地起身,纷纷出了若水居,只有常将军和副官,还站在水柔欢的旁边。